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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幻梦异侠] 血河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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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1:14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湖北襄阳的隆中山,正是孔明旧居之处,又名卧龙冈。诸葛亮羽扇纶巾,名动八表,世人景仰孔明,在离襄阳城西二十里处立下隆中坊,牌坊左右刻有: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足可见孔明在三个动乱时,扮演的是何等惊地动天的角色了。卧龙冈青山绿野,虎踞龙幡,离隆中山以北不到十里,有一个小村落,住了近千户人家,就叫做日月乡。

    日月乡,乃取“明”之意也。川人为敬佩孔明,皆头系白巾,村庄之名,也喜以诸葛亮有关的事物命名。这日月乡,主要是务农为生,女则养蚕织布,其乐融融。

    每到八月中秋,这村落更是热闹,平时各务其业,鸡犬相闻,偶有往来,亦为闲淡;唯一逢节日,村中男女众而嬉乐,不拘俗礼,而又简??真纯,不似名城巨都反是罪恶渊薮。这是一个和平安详的心村庄。

    中秋节时,一到晚上,正是小儿嬉乐的好时机。暮色方临,绿野、大地、林畔、溪边,纷纷点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,并有各种各样的嬉闹的方法。小孩子们各自成群结派,列队提灯,有些顽劣的索性躲在暗处,拿弹叉投射石子,“扑”地射熄了对方的灯笼,提灯的孩子,看到自己手上的灯笼忽然化为一团火,拿又不是,放又不是,眼睁睁看它燃光了,便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,夹杂看旁人的哗笑。

    因此有些索性结成一派,躲在林子里互相射击别人的灯笼,这本来平和的小村,亦因此而喧闹起来,大人们也觉得这是欢庆的节日,且任由孩子们自己去闹。

    然而在这些嬉乐忘忧的少年人里,树林边,站看一个魁梧的少年,冷眼旁观,低头沉思,一直没有加入大家快乐且冒险的游戏里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这少年十七岁,沈姓,名耕云,字追莹。

    日月乡中最得人望的是两家,一家姓沈,一家姓方,两家都是三代单传,沈家务农,世代都在这日月乡,方家原迁自江南,是儒生之门。这两家是日月乡中的领袖,彼此私交也十分要好,两家都诚??豪迈,而且都有一身武功。

    沈家沈悟非,是隆中一带有名的隐侠,他生性淡泊,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但却未把十二路“铁线拳法”搁置过。沈悟非是日月乡的乡长,沈耕云便是他的嫡子。

    方家原是江南望族,方常天原本就是名侠,江湖人称“湘江大侠”,常在湘西一带行侠,但不知何故,于十余年前迁来日月乡,退隐躬耕,读书吟哦,不问江湖是非。他也有一名嫡子,小沈耕云六岁。

    乡野长大的孩子,不似一般城市中人,弱冠之年已循规蹈矩,四书五经,所以每年中秋,玩灯笼的孩子,当然青年小夥子都在其中,真正一种“思无邪”的气象。

    沈耕云是个早熟的孩子,平时做事,已隐有一种大人的气象,他年纪虽小,但好思虑,武功又深得其父真传,在孩子们群中,已有了一种领袖的态度,赢得了大家对他的信赖。

    可是今晚他之所以不参入玩乐之中,倒不是因为没有兴趣,而是他一直在注意另一件慑人听闻的事情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原来在这热热闹闹的大场地上,足有五六百个小孩在嬉乐,嘟有三个中年人,悄悄地排开拥挤的人群,走向树林边去。

    沈耕云人小器大,十分眼尖,一下子注意上这几个人,知道是向未见过的陌生客,心想:“听爹说,外面有许多歹人,专乘人不备掳劫幼童,贩卖奴役,这些人深夜来这力不知是打什么主意。”当下悄悄跟上,且留意对方的言语。

    只听三人中当先的一名脸有青记的汉子道:“今??晚儿他是非死不可了!”

    沈耕云一听,吓了一大跳。在日月乡里,平素打架,也只不过????愤罢了,那会动辄要人的命。那大漠一出口便道杀人,沈耕云心想对方莫不是江洋大盗,但若是江洋大盗,来这穷乡僻壤,却又何来之由?当下更是好奇,那三人似断未料到在这班毛头小伙子之中也有人留意上他们,所以讲话击音并未压低,又因村童嬉闹关系,反而提高了声调,沈耕云自幼习打坐。所以耳力极好,跟上前去便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   只听另一名红袍瘦汉道:“今日咱们合力杀了他,明日江湖上便无人不识得咱们的了。”说瞎d神情大是狂妄自得。

    另一名黄衣大汉“咭咭”怪笑了两声,道:“名头倒没什么,据说他袖中还有『惊天一剑』的残谱,要是给我们学得了,哈哈,那时世间上,谁敢惹咱们”三色神魔“,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   沈耕云一听,此惊非同小可。原来隆中一带,有三名败类,神出鬼没,下手狠辣,劫财劫色,而又武功极高,一个叫“青面兽”滕雷,一个叫“红袍怪”邱瘦,一个叫“黄衫客”邓归,川人闻之莫不头痛。沈耕云之父沈悟非,五年前曾偕七名捕快与这三人一战,结果是四名捕快被击毙,另三名捕快被重创,沈悟非藉路熟方才脱身归来。沈耕云一旦得知眼前三人便是“三色神魔”,登时不敢轻举妄动。

    只听“红袍怪”邱瘦道:“咱们约好在中秋月圆,在此见面,咱们已来了老半天,要是他们还不来,萧秋水倒是来了,那倒是麻烦啦!”

    沈耕云一听“萧秋水”这名字,顿觉十分熟悉,这时场中“咄”地一声,一盏灯笼又被石子打熄了,火焰呼地烧了上来,那持灯的孩子哗地哭了,这哭声在中秋的夜色里竟也有一种正意,彷佛人为自己得失而悲喜是应当的。沈耕云脑中猛闪过一个记忆,爹爹和方老伯每次促膝论江湖时谈到一人,总是讳称“萧大侠”而不名之,莫非……。

    这时那“青面兽”滕雷又道:“他们不来,由咱们出手放倒他,功劳归咱们的,岂不更妙!”

    那“黄衫客”邓归却是较为谨慎之人:“不行,老大,以咱们功力,不是小弟自贬,离萧秋水确是太远;他们不来,咱们是动不了的。何况还有那”鬼手毒王“,他不来,咱们的计划无法进行,毒不倒萧秋水,是万万不能与他动手的。”

    滕雷冷笑道:“我就不信萧秋水有这等本事!”

    邓归道:“老大,剑门战九幽的赤炼蛇掌比咱们如何?”

    滕雷道:“那自然没话说,川中武林人士,又有那一个敢不服他。”

    邓归紧接??问:“咱们若放手与战九幽一闹,老大认为如何?”

    滕雷沉吟了一会儿,道:“若一对一,只怕在他赤炼蛇掌下走不了十招,若咱兄弟三人联手,一百招内不致落败。”

    邓归叹道:“这就是了,据我所悉,一月前战九幽与长沙七名好手,狙杀萧秋水,结果十招之内,无一生还……”

    “什么?”滕雷跳起来道:“你是说……谁……那一边无一生还……?”

    邓归苦笑道:“那自然是战九幽他们了。”

    邱瘦也失声道:“战九幽死了……这讯息……这讯息确实否?”

    邓归肯定地点点头,道:“是”勾魂手“费杀费四爷告诉我的。你想,费四爷这等江湖身份,怎会骗咱们的。”

    其余二人那“臆”了一声,脸上都呈现恐惧之色,一时没有话说。

    沈耕云脑子里闹哄哄的乱成一遍。在日月乡里,他年少而露头角,无论学识、智谋、武功,皆在林中少年之上,他自己也颇为自得。尤其是数度比武较技,沈耕云都稳胜全局,颇得沈悟非与方常天的赏识。

    他只道武林之中,自己父亲沈悟非已是十分响亮,而“三色神魔”的武功,乃高到不可想像,抑听这一番对话下来,这“三色神魔”,却远在战九幽之下,而战九幽的武功,又还不如萧秋水……沈耕云半信半疑,心中暗忖:“这三人敢情在等另一批人,而其中还有一个用毒能手,彷佛要用就计杀伤萧大侠,自己如何是好呢?”

    只听那邱瘦问道:“不知费四爷会不会自常山赶来?”语音甚是关切。

    邓归则笑道:“这点二位倒不必担心,要是费四爷没来,我做弟弟敢叫二位哥哥去冒这九死一生之险吗?不但费杀费四爷要来,就连尉迟尉三爷,董绝董二爷都来了。”

    邱瘦喜道:“有他们在,加上”龙王庙“那一夥人马,那足足有余了。”

    邓归摇首笑道:“为小心起见,还需要”鬼手毒王“的毒物方才可以。”

    滕雷忽然道:“我看月过中天,时间也差不多了,我们赶快准备我们的饵吧!”

    说毕,双手一闪,猝然箍住两名笑闹中小孩的后颈,那两名小孩想叫,但又被按住了嘴,也叫不出声音。滕雷大步入林,邱瘦、邓归两人在后遮掩??,俟三人入林后,场中孩童居然不知已被掳走了两人。

    沈耕云一见大急。心忖:将来要是行军,必定要遵照纪录、摆好阵势,才不致折损人手,己方仍毫无所觉。他又想即刻赶过去救援那两名小孩,更想阻止这一场狙杀,但又自知绝非三人之敌。当下心念一动,揪住了一名玩乐中的少年,匆匆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,通知他急告爹爹,自己则先行跟踪过去。

    沈耕云吩咐好了事情之后,立刻跟了上去,穿过几坪林子,忽见灯光,沈耕云熟悉地形,知道该处有一空地,即潜身过去,伏在一大石旁,探首张望,只见空地上赫然有十七八个人,有两人提??烛火微弱的灯笼?因光线份外微弱之故,映照在这些奇装异服的人的身上、脸上,更觉恐怖。

    只见这十七八个人,背上的兵器都十分怪异,容貌均十分丑陋。当中一人,不过廿五六岁年纪,显然却是领袖,脸容倒是较好。只听他朗声道:“今晚搏杀萧老儿,有大家的鼎力相助,当无疑难。萧老儿在江湖上,以维持武林正义之伪名,歼除我辈不计其数,今日之战,正是各位应理同当之难,不过……”这青年干笑了两声:“我也知道各位来此,也是为了萧老儿身上的”鹰天一剑“剑谱,这对大家,当然也有好处……不过,在未搏杀萧老儿之前,任何内哄,却是我费某人所不允的。”

    只听邱瘦慌忙道:“费四爷德高望重。咱们”三色“兄弟,自然听您差唤。”

    来首一名银发头陀道:“掩代表”龙王庙“的兄弟,自然听费四爷的。”

    另一名脸貌猥亵的道人道:“我们”莲花庵“的人马,向来以四爷唯命是从。”

    那青年圈视众人,下撇的嘴层显示出一片冷酷孤傲之意。烛火照耀下,沈耕云心中暗奇,这人仅廿五六岁,却使武林诸豪如此畏服,不知有何原由,听他们口气,这人显然便是费四爷了。看来这些“莲花庵”、“龙王庙”里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,搏杀萧秋水的手段,也必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了。想到这里,一股侠义之心由衷激起,心下决定,今晚无论如何,冒多大的仇险,也要向萧大侠示警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忽听费杀道:“邓老三,饵呢?”

    邓归示意,滕雷把两个毫不动弹小孩抛到地上,向费杀毕恭毕敬的说:“我在村子里掳来的,先封住了穴道。”费杀随便颌首一下,抬头望了望天色,道:“怎么二扮、三哥还未来到?”

    忽听远处一声轻笑,道:“来了。”语音一落,人已来到眼前,轻功之快,可想而知。只见来人一身黑衣,身裁极是魁梧,左手拖住一人,这人脸黄皮焦,眼珠子不住溜动,那黑衣人一到,在场众人便躬身叫道:“尉三爷”,费杀也一拱手,道:”三哥。”

    尉迟略一颌首,道:“我身边的便是”鬼手毒王“尚拍魂尚老兄。”众人又是一声招呼,却不怎么热烈。原来这尚拍魂人品极坏、十分歹恶,连魔道中人也不耻与之为伍。他曾为得毒谱,不惜毒杀自己的岳父满门,更把自己的父母残害,简直禽兽不如。他也知自己作恶多端,所以下手极辣,凡是与他为敌的人,一旦下毒手,便满门不留,以便斩草除根。

    只见尚拍魂咧开嘴巴,一口黄牙,笑道:“诸位兄我尚老不死的来,心里不快是不是?”莲花庞“洪兄,你嘴角撇一撇,是啥意思?”

    这尚拍魂不但狠毒,而且心胸极窄,对他无礼的人,是绝不放过的,被他指名唤出的人是“莲花庵”洪脚七,这人是江洋大盗,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亦不耻尚拍魂为人,看见在场斑手那么多,谅尚拍魂不敢怎样,当下胸一挺,长吸一口气道:“没啥意思。尚兄高兴来就来,”莲花腐““的人总不致列队相迎吧。”

    尚拍魂阴阴一笑道:“那倒不必。”突然洪脚七大叫一声,捂胸而倒,在地上滚动,肌肉呈紫,口吐白沫,十分痛苦。

    费杀眉心一蹙,向尉迟轻声道:“三哥,大敌当前,内哄不宜。”尉迟一点头,对尚拍魂道:“尚老兄,大人不记小人过,我替他谢罪了吧。”众人不禁大忌,洪脚七中毒,犹不知毒从何来,都不禁暗自移开数步,离尚拍魂愈远愈好。

    尚拍魂对尉迟、费杀似也十分惧畏,当下就笑道:“既有尉三爷、费四爷说情,我尚老儿还有什么话说。”说罢手指凌空一弹,洪脚七的哀号立止,微微颤颤的站了起来,那适才代表“莲花庵”的道人。立即一把扶住了他。“莲花庵”的人对尚拍魂怒目而视,但一方面畏惮尚拍魂凌空施无形之毒,一方面也不敢违尉三爷、费四爷之命,当下不敢发作。

    尚拍魂这种施毒之法,把沈耕云看得目瞪口呆。心中暗自??急:这里邪派高手那么多,又有此使毒高手,萧大侠又无防备,只怕……。

    这时只听费杀道:“尚兄,施毒布局的时候到了。”

    尚拍魂阴阴一笑,腾出三只手指,向地上两名小孩的其中一名按去,一面道:”我把毒布在这两个小孩子的身上,再把他们废弃路边,萧老儿经过,定必察看,手上只要一碰触及他们的身子,便一定中毒,那时……赫赫……你们不必出手也无碍了。”

    一面说??,手指一面向前按去,在烛火昏幌下,只见他三只手指又青又蓝,指尖又钝又平,仔细看去,原来只有第二节指骨,而无第三节,敢情是用毒过度,指节末端竟是退化了。沈耕云义血填膺夕怎能眼见尚拍魂施毒于村中幼童身上,当下大喝一声,一步踏了出来。

    这一下子大喝,在这些武功高强的人来说,自不算什么,只是他们聚于此为的是暗杀萧秋水,所以杯弓蛇影,草木皆兵。突如其来这一喝,群恶还以为是萧秋水出现,纷纷退了几步。沈耕云喝道:“呔!你们恃暴劫人,拦路狙杀,有没有王法?”

    这时月色部份为密林所遮,而沈耕云又在林中,是以群恶并看不清楚,只是一听这声音稚嫩,知来人并非萧秋水,便大是放心,一听这人说话的口气,便知道并非常出江湖走动的,尉迟冷喝道:“滚出来!”

    他这句话一出,“三色神魔”滕雷、邱瘦、邓归分三个方向,“喳”地掠入林中,突然出现在沈耕云面前。树林里猫头鹰咕咕掠起,好不吓人。沈耕云心下一慌,呼地劈出一掌,滕雷一声冷哼,左手一刁,右手一搭,竟似铁箍一般,扣住了他的右手。

    沈耕云大叫一声,左掌又待劈出,不料方才举起,臂上一紧,已被邱瘦扣住、邓遍更双手一捞,抓住他双腿,三人呼啸一声,呼地掠了出去,竟把沈耕云以三抬一的到了广场中间。沈耕云竭力挣扎,竟丝毫动弹不得。

    沈耕云在同辈中已算是天生神力,但“三色神魔”的内力,却远在他父亲沈悟非之上,这三人一联手,沈耕云简直像蚁煌一般,一捏便死。三人把他捉将出来,费杀端详了一眼,冷哼一声道:“原来是乡野间无知孩童。”

    费杀这一说,“三色神魔”倒觉自己太过紧张,杀鸡焉用牛刀,当下邱瘦、滕雷二人一放手,沈耕云便要挣扎,邓归一搭一扣,依然扳押??他,这一下痛入心肺,再也不敢乱动。

    尉迟瞧了一眼,冷冷地说了一句:“杀了!”说这一句话,彷佛一句“喝茶”、“你好”一般,丝毫不动容色。

    邓归立即应道:“是。”手下一用力,只听一阵骨响响声,沈耕云的身子被压得向下弯及膝部,而他双手被扳向后上方,眼看就要腰折而亡。

    这时突地一声清啸:“看剑!”“嗦”地一声,一柄短小明亮的小剑,刹地刺向邓归。

    这一声清啸声音不大,但极有威风,出手不快,但部位奇低,而出招时离邓归极近,邓归三人横行江湖十数年,应变不可谓不快,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迫得怔了一怔,连忙松手一闪,“嘶”地大腿被划中了一下,鲜血淋漓。

    邓归又惊又怒,在场众人也为之一怔,要不是这人出剑时先喝了一声,邓归一条腿怕是废定了。

    只见“忽噜”一声,一个小身影自地上一跃而起,竟是被掳的小孩其中一名。

    八月中秋,月光份外清明,只见这小孩眉目清俊,年的十岁,但自有一股雄迈之气,眉长及鬓,手中一柄短剑,在月色下反映一片清亮,眼珠黑白分明,瞪住诸人,毫无惧色。

    沈耕云得脱,一见这小孩,喜而唤道:“方弟。”

    那小孩转身笑道:“沈哥哥。”一点也不显慌张。这一笑天真漫澜,连滕雷这等大恶之人,也不禁为之心悦。

    邓归在“三色神魔”中最是诡计多端,没料却伤在一值小童手里,邓归疼痛异常,一时看不清楚,脱口问道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

    那小孩居然不以为奇,挺胸朗声道:“隆中日月村,方歌吟。”

    邓蹄大吼一声,五指迸伸,一掌插了出去,方歌吟令他当众挂彩,他痛恨至极,一上来就对这幼童下了杀手。他却没有挂虑到,若是这幼童不是心底磊落,出剑时不先断喝一声,他一条腿子,却是早已废了。

    邓归一掌击出,方歌吟丝毫无惧,一剑反斩,削向邓归五指。

    邓归一怔,心想这小子好大的胆子,运力掌中,“当”地一声,剑斩在邓归手上,剑势一荡,邓归却毫无损伤!

    “黄衫客”邓归大笑一声,随势欺上,一手抓住方歌吟的眉头,另一掌就要击落!     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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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1:42 | 显示全部楼层
沈耕云一见方歌吟遇危,一步扑过去,“铁线拳”中一式“外膀手”,迎邓归脸门挂去。

    邓归冷笑一声,反手一刁,震开了沈耕云一击,一腿踢出,把沈耕云踢飞了一个跟斗。

    便在这时,方歌吟借邓归化解沈耕云的攻击,用力一挣,可惜邓归的武功,与他相距太远,方歌吟人细力小,一挣不脱,心生一计,一脚出。

    邓归见方歌吟一脚踢来,并不以为意,心想给你踢几下,却又何妨,等我踢走那大的,再来杀这小的……不料再一脚踢飞沈耕云,大腿便热辣辣地被刺了一剑似的,原来方歌吟那一脚,不偏不倚,正是踩在他大腿伤口处。

    邓归大吼一声,一手把方歌吟扔了出去,痛得蹲下身来,按住伤口。

    方歌吟一跌出去,刚好跌在沈耕云身上,两人摔得一身是泥,但俱是艺高胆大,沈耕云迅问:“方弟,你没事罢?怎么会在此地?”

    原来这方歌吟,正是日月乡中方常天之嫡子,他小沈耕云六岁,现年不过十一,然而已是轩宇不凡,胆色过人;平素沈耕云以为他是书香子弟,甚少往来,而今会面,各有胆魄,这一幼童一少年,竟惺惺相惜起来。

    方歌吟被邓归一扔,跌得金星直冒,但仍逞强道:“我在场中听到这三人的对话,俟身过去,假意被他们擒,来看看是什么好玩事儿。”原来他年少天真,本不知凶险,只是见有热闹,便凑过来了,后见沈耕云遇险,便立即出手,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,一出手即杀伤了名震江湖的“黄衫客”邓归。

    只听那边的尉迟道:“这次三色兄弟怎么了?给黄口小儿伤啦!传出去还了得!”

    费杀阴森地道:“时间无多,免误正事!”

    “三色神魔”一听大怒,心想自己兄弟横行江湖,而今在众目睽睽下居然杀不了两个小孩,当下恶心大起,滕雷、邱瘦鬼魅般掠起,一劈方歌吟,一击沈耕云,俱是杀手。

    沈耕云、方歌吟二人虽也会武,但与滕雷、邱瘦相去毕竟太远,只见二人掠来,随身有七八道掌影,也不知该挡那一掌是好,眼看就要被劈死当堂。

    猛听一盘暴喝:“住手!”

    另一声长啸:“接掌!”

    “砰砰!”接又“砰砰!”两声,两条人影飞掠而出,树丛被激起一阵急摇,急摇的时候,四人已在场中拆了七八招,“哗啦”一声,四道人影又告分开,目光炯炯的注视对方。

    沈耕云、方歌吟均为喜道:“是爹来了!”

    只见场中多了两名老人,一粗衣布鞋,一儒生打扮,两人四目,霍霍有神,盯住邱瘦、滕雷二人。

    只听滕雷冷笑道:“方常天,你的“湘城掌法”进步不少哇!”

    那农人打份的老人沉声道:“滕雷,江淮一役,老儿得以不死,自当强奋勤习。”言下之意,是当初技不如人,幸得逃出魔掌,便苦练制胜之法。

    滕雷脸色一变,冷笑道:“看俺这次杀不杀你!”只听一声断喝,那布衣老叟道:“呔!”一拳当头击出,正是拳法至刚的“铁线拳”。

    滕雷反手一格,欺身迎上,方常天一步跨出,邱瘦双掌交错,四人又闹了起来。

    布衣老叟沈悟非的“铁线拳”,拳路威猛灵捷,又因务农,吃苦挨劳,根基打得极深,只见他左出拳,收右拳,抛右拳、甩左拳,无一式不合法度。方常天掌法轻灵迅疾,湘江一带,无不闻名,后因遇大变,才迁居至这日月乡来,两人刚才一交手中,便知对方厉害,所以再次接触,便合力施为。

    只是“三色神魔”中的天魔滕雷、地魔邱瘦,武功也极高,三十招一过,滕雷对沈悟非,已稳占上风,邱瘦对方常天,却闹了个旗鼓相当。

    人魔邓归,吃了两次亏,怒不可遏,大吼一声,向方歌吟、沈耕云扑来。

    方歌吟、沈耕云的武功,在邓归手下恐走不过三招,但两人心思敏捷,仗小巧身形,两人分头一味游走,邓归腿部受伤,一时竟也抓不住他俩。

    七人闹得正酣,突听一声长啸。

    这长啸震得树叶撼摇不已,树林里同时“吱”、“呱”的声音,震起了数十近百只乌鸦飞起,便在这时,“笃”地一声,一人已落在场中,灰衣蒙面,双目炯炯有神,场中诸人齐躬身叫道:“董二爷!”

    而费杀、尉迟却叫道:“二哥!”

    那人“哼”了一声,转动身子,环视全场一眼,原来他左腿竟齐膝断去,似被利器所砍,而他腋下挟看一根钢铸铁杖,却似铁钉一般嵌在地上。

    只听他道:“大敌当前,跟这几个野人胡缠些什么?”话一说完,身子向后弹出,这时沈耕云正避开了邓归一掌,脚下一个踉跄,董绝一伸手,便点了他的“腹中穴”,一瞬点中,指易为掌,把沈耕云一推,向方歌吟撞来。

    方歌吟年幼力小,只好硬硬一抱,董绝闪电般欺近,方歌吟只觉腰间一麻,也倒了下去。

    董绝连点二人,身子却停也不停,仍往后退,闪电般插入邱瘦与方常天之间,二人一怔,出手一慢,“中极穴”一痛,便倒了下去。

    方常天一倒,董绝已出现在沈悟非身前,沈悟非猛见一个独脚老叟背向自己,不禁手下一缓,这一缓间,董绝的手指便在方常天一双铁拳迹点了进去,“中院穴”一震,怪叫一声,也倒了下去。

    董绝以镔铁杖支地,背向敌人,单手迎敌,眨眼间连点倒四人,却连头也不回,在场好手,无不喝起采来。

    董绝淡淡一笑道:“我们对敌要紧,先去大路候,萧老儿就要来了,这四人我们回来再作碎万段。”

    众人说好,“鬼手毒王”尚拍魂一手挽起另一幼童,即随费杀等向林外大道奔去。只听“笃”地一声,董绝如一头灰色大鹏,越过诸人之顶,又“笃”地一声,已落在诸人身前,再“笃”地一声已然领先去远。

    这班人一走,只听沈悟非竭力逼出一种嘶哑的声音道:“方兄、世侄、云儿,你们都没事吧?”

    方歌吟、沈耕云的功力太浅,无法说话,只得竭力动了一动,表示并无大碍;却听方常天叹了一声:“忘忧四煞,人见悲,鬼见愁,神见忧,唉,果然名不虚传,名不虚传。”

    沈悟非提起一口气勉力道:“那人是不是排行老二的“独行千里”董绝?”

    方常天的内力显然要比沈悟非高:“正是。那年轻的是老四“毒手公子”费杀。那魁梧中年人是老三“铁塔横鞭”尉迟,江湖人称他们是董二绝、尉三迟、费四杀。”

    沈悟非应道:“那严一重……?”

    方常天苦笑道:“对。“九死一生”严一重就是“忘忧四煞”的老大严重!这次我们落在这等人手里,只怕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穴道被封,心中最担忧的事情便是爹爹的安危,而今听方常天的说话,便知并无大碍。他年幼天真漫烂,以为方常天的武功除沈悟非可以匹比之外,便再无敌手了。而今与“三色神魔”一闹,方知还有这等高手,见尚拍魂施毒,方知有这等邪功。直至董绝一出手,四人被擒,方歌吟方知天外有天,而据方常天所言,还有个更为利害的严重,更知人外有人……。

    只听沈悟非道:“这干人来截杀萧大侠……”

    忽然“轰隆”一声,月色一暗,漫天的乌云竟合拢上来。

    枕倍非道:“莫非要下雨了……”

    方常天道:“这中秋雨……”

    原来方才四人全神贯汪于恶斗之中,未注意到阴云四布,月色消沉,倾盆大雨将至。

    方常天叹道:“大雨密林,道旁伏击,再加上以小孩施毒,扔在路旁,只要萧大侠稍作翻看,手指沾一下,那就……”

    沈悟非道:“以萧大侠武功,只要不中毒在先,只怕还不怕这一群恶贼!”

    方歌吟、沈耕云二人均是心中一震:“这萧大侠居然不怕这群人的合攻,那武功之高……”两人心中都很想问,无奈穴道被封,连一口说话的气力都提不起来。

    只听沈悟非道:“方兄,你的内力比我深厚,看可不可以高声大呼,好让萧大侠不中奸徒之计……”说到这里,风声渐强,林摇树幌,沈悟非的声音几微不可闻。

    方常天苦笑道:“愚兄实在无此功力……”只听“霹雳”一声,长空划过一道闪电,好像击中了什么似的,树林深处发出“劈棘棘”一阵响,漫天狂叶乱舞,好明媚的一个中秋,变得好不吓人。

    沈悟非长叹、叹声在半途寂灭:“看来只好坐以待毙;这董绝的打穴手法好绝……”风势更强,到处都是呵呵的山风。“不知那些玩灯笼的小孩,都平安同家了没有……”

    方常天道:“这董绝的二绝还不是打穴,他轻功是一绝,刚才他后发而先奔,我们算是见识过;另一绝是他的镔铁杖,重三十六斤,舞起来对比竹杖还轻,江湖上是无人不头痛的。”

    忽然听得远方一阵哄然,只听那“鬼手毒王”尚拍魂怪笑道:“萧秋水,你中了我的毒,看你还能……”

    下面语音因狂风而听不清楚。

    方常天等屏息以听,忽然“呼”、“呼”、“呼”几下急风,透过大风声响,依然清晰地传来,方常天心念一动:“董绝出手了。”

    要知董绝手擒四人,始终未曾转背,且用空左手出袭,而今一上来就用了成名绝技镔铁杖,可见萧秋水虽然中毒,但仍为劲敌!

    这时“霹雳”一声,一道电光,冲天而起,方常天四人俱是一震,沈悟非不禁为这等凄厉气势所慑,道:“这……这恐怕不是电光!……”

    只听远处有人惊嘶、有人怒吼,有人驾骇若绝的惨叫:“惊天一剑……惊天一剑……”

    这叫的人显然是那“莲花庵”的道人,他的声音却突然中断,好像一只鸡突然被切下了头一般,绝寂得好不恐怖!

    只听“呼”、“呼”、“呼”之声大作,董绝显然全力出手,另外兵刃之声大作,大家也围攻了上去。

    山风怒吼,倾盆大雨如急豆般击下。

    “轰隆”又是一道电光,只听惨嘶、惊吼、有人骇哑的声音叫道:“快……快逃…,不行……”一语未毕,便是一声惨叫这声音显然是“龙王庙”那头陀发出的。

    这时“呼”、“呼”、“呼”之声又作,还有掌风、剑风、鞭声,方常天骇然道:“三煞已全力出手!”一语未毕,“砰”地一条人影飞入林中,“挞”地跌在方常天、沈悟非等人身旁。

    只见在厉风凄雨中,这人奋力跳起,全身骨节格格作响,一脸是血,似厉鬼一般,好不骇人,赫然就是“忘忧四煞”中的老三“铁塔横鞭”尉迟。

    尉迟勉力站起,瞥见地上四人,阴阴一笑,连起掌功,全身颤动起来,正欲向方常天等劈去。方常天穴道被封,丝毫动弹不得,只好闭目待死,突听一声狂吼,尉迟身上标出了七八道血箭,仰天倒地而毙。

    方常天吓得脸色全白,原来尉迟身上已中了十几道剑伤,一运内力,使一齐迸裂,立时惨死。

    居然有人可以用剑劈中尉迟十几下,而且因为剑法之快,连血都不及隘出,一运功力,方才溅血,简直是骇人听闻。

    这时又“呼”地一声,一根黑突突的东西飞了进来,“噗”地跌在湿地上,“咕噜噜”地又断成了三截,沈悟非一看。原来是董绝的镔铁杖,竟给削成三截,而且一杖都是血。

    众人心中揣然。方歌吟小小的心灵中却闪过了一个念头:雨夜狙杀,以寡敌众,而萧大侠尚有这等声势,方才是大无惧真英雄,是好汉,方歌吟心中不免起了一种亲切,仰慕之心。

    这时雨势渐小,突见白影一闪,原来是费杀,只见他白衣沾泥,头发蓬乱,喘息不已,双腿染血,甚是狼狈,正躲躲闪闪的逃入密林之中,眨眼间便不见。

    雨声渐小,猛听一声哀号:“萧大侠饶命!饶命!”这正是“鬼手毒王”尚拍魂的声音。

    只听一个苍宏有力的声音道:“快拿解药来!”

    尚拍魂哀声道:“好、好、好、好。小人这,还是被“忘忧四煞”所迫,小人、小人这才无奈……解药、解药……在这里……”方常天等心里甚是鄙夷尚拍魂的行径,适才尚拍魂的气焰去了那里,居然把祸端都往“忘忧四煞”身上推。

    棒了一阵,彷佛萧秋水已服了解药,又问道:“那小孩的解药呢?”只听那尚拍魂迟疑了一下,嗫嚅地道:“萧……萧……大侠……小人解药都听命……拿出……不知……不知可否饶小人狗命一次?……”

    只听一声暴喝:“拿来!”

    尚拍魂心神俱绝: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
    又听“璞”地一击,一人被踢飞出去,“叭”地跌在泥地上,只听那苍宏的语音道:“滚旦!以后杀我,找我便可,不可以连累他人!”

    尚拍魂一面爬起一面陪笑道:“是……是……”语音终于远去。

    又过了一阵,大雨渐息,一丝月光透过了云层,方常天、沈悟非、方歌吟、沈耕云等人一攀目,看见林子前方有一白衣人影闪过,腰间还挟了个小童,大步远去。

    沈耕云的内力毕竟比方歌吟高得多,强运了几口气,一口气已舒展开来,道:“爹爹,萧大侠走啦!”

    只听一声长啸,方常天一跃而起,原来他已运气冲破穴道。方常天一得自由,即先解沈悟非的穴道,便在这时,忽听一声冷哼,方常天、沈悟非二人心里一凛,只见黑暗中闪出三条身影。却正是“三色神魔”:天魔胜雷、地魔邱瘦、人魔邓归。

    方常天、沈悟非双掌一错,全神迎敌。

    滕雷道:“你们想走?我们要杀了你们才走!”

    方常天冷笑道:“适才,萧大侠之战,你们的威风去了那里?”

    邱瘦冷笑道:“别人出手,我们才不,你看那“惊天一剑”,谁接得住!嘿!”

    沈悟非鄙夷地道:“别人至少还敢拼命,你们卸只配当缩头乌龟!”

    邓归怒喝一声,双拳交错,一招“流星赶月”,便向沈悟非捶来,原来他为两个黄口小儿所伤,大感失威,所以一上来就恨不得把场中外人杀个清光,以免外!

    沈悟非一翻手,一招“铁线拳”中的“柔桥外膀”,化开来势,身侧扳腰,一招“开弓射雕”,反冲过去。

    邓归一招不中,流星赶月之势不变,一转为“双插莲花”,下压沈悟非马步。

    沈悟非大喝一声,一招“分金捶”,由上而下,迎头砸下。

    原来沈悟非的“铁线拳”,最难者便是呼吸调气,发声及用内劲,沈悟非于此浸淫了数十年,这一声猛喝,犹如一记雷霆霹雳,邓归震了一震,“分金捶”便迎脸罩下,眼看避不过去。

    “铁线拳”一技乃以刚、柔、逼、直、分、定、寸、提、留、运、制、订等十二支桥手为经纬,阴阳并用,以气透劲,沈悟非平日运起内劲,一手可提六名大汉,可见其内力惊人。

    而今这一记“分金捶”,以“铁线拳”中的刚、分、定、留四技并施,一拳盖下,势不可当,眼看要击中邓归左右“太阳穴”之际,忽然一双手迅速无比的伸来,握住了沈悟非双拳。

    沈悟非大吼一声,用力一挣,邱瘦阴笑一声,双爪一紧,便在此时,邓归双掌一翻:一托一推,上撞沈悟非之咽喉,中撞沈悟非之心胸。

    方常天大吼一声:“好不要脸!”一掌向邓归劈出,不料滕雷横手一架,左手却一连抢攻三招,逼得方常天挪身后退。

    “蓬!”“砰!”两声,挟沈悟非一声惨叫。

    沈耕云惨唤:“爹!”沈悟非一连退了七八步,挨棵树干,缓缓滑落下来,邱瘦一个箭步,对准沈悟非胸膛,又了一脚,沈悟非立时身亡。

    方常天目尽裂,一连几招抢攻,意图抢救沈悟非,但他武功还略逊滕雷,一个失神,反被劈了一掌,方常天痛得旋了七八个转,忽然给人一绊,原来是邓归猛出“扫堂腿”,方常天一跌,邱瘦即刻把他双手反剪,滕雷大笑道:“看你逃不逃过咱“三色神魔”的手下!”

    说两掌照头打下,方歌吟大急,运力一冲,竟然叫得出声:“爹!”

    就在这“爹”字一发,忽然“呛”、“呛”二声,两道剑光,闪电般刺来,“噗噗”刺入了滕雷双掌,滕雷惨叫一声,叫嚷在地上翻滚起来。

    邱瘦、邓归见来人一招便破了滕雷双掌,自是大惊,忙一跃而起,全神应敌,顾不得地上的方常天。

    来人一共两个,都是穿黄色长服,挽高髻的汉子,俱三十上下,左边一人,脸色土黄,似患大病?但神色十分温文儒雅,右边一人,一脸勇悍之色。两人手持长剑,长剑剑身不住嗡动,想必是内力已注入剑身所致。

    邱瘦、邓归二见两人服饰,立时一震,再看两人长剑,立时变色,邱瘦哑然道:“你们……”邓归颠声道:“敢问两位可是天羽门下?”

    右首勇汉怒喝道: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邪瘦、邓归一时答不上来,左首病汉卸幽幽叹了一声,道:“三色神魔,你们确实是太作恶多端了。”

    邱瘦、邓归相互对望了一眼,邓归试探地问道:“两位尊号?”

    那病汉淡淡一笑:““江山一剑”祝幽。”

    那勇汉双目一瞪:““追风一剑”萧河。”

    邓归眼珠一转,拱手道:“原来是祝二侠、萧三侠……”

    正在此时,那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滕雷,暴喝一声,双足连环,踢向祝幽!

    滕雷一动手,那看来乖如糜鹿的邓归突然二指逆伸,直插萧河双眼,右手一抓,直抓向祝幽丹田之下!

    邓归一动,邱瘦也动手,右掌削、左掌扣,攻向萧河上部!

    这一下子,极是狠毒,三色神魔知天羽门下的功夫了得,所以一下手便赶绝杀绝!

    尤其邓归,最是阴毒,插眼已够卑鄙,丹田之下更是死穴,邓归又是全力出手,这一下若是中了,连重伤都不可能,只有死一条路。

    滕雷出脚,选的是脸有病容的祝幽,以为他比较好对付;他听过天羽门的利害,可惜他不知道,祝幽是天羽派中,除宋自雪外,现存的第一高手。

    祝幽开始是不注意到滕雷会猝下杀手的,等他发现时,滕雷的脚离他小肮前前胸不过半尺,但这刹那间,滕雷的脚便半寸也移不前去,因为祝幽已一剑拍下去。

    这一剑是“拍”下去而不是“削”下去的,滕雷只觉双腿一麻,立时往下跌去,要是祝幽这一剑是斩而不拍,滕雷的一双腿,绝不会比一双手好多少。

    但这一刻邓归的一抓已点到,祝幽险上一寒,一抬腿,“啪”地踢在邓归腕上,邓归腕骨拍地一击折断!

    萧河那一边卸没这般敦厚了。

    邱瘦一出手,萧河便冲出。

    邱瘦双掌一起,萧河便冲过邱瘦双掌,一剑插进去。

    一剑贯胸!

    邱瘦半声未及呼出,萧河剑已拔出。

    血狂喷,邱瘦死。

    萧河剑一拔出,回手一拦,邓归约两根手指便永远也收不回来。

    萧河“霍”地,剑入鞘里。

    “天羽派”除宋自雪外,便是“江山剑”祝幽,而武功仅在祝幽之下的,便是这勇狠拼命的“追风剑”萧河。

    只听祝幽叹了一口气,幽幽地道:“你俩滚吧!”

    邓归、滕雷二人,却是惊得呆住了,好一会,才一声不响,望了地上邱瘦一眼,一脸阴狠之色,垂受伤的双手,快步离开了。

    这时方常天已替方歌吟、沈耕云解开穴道。沈耕云穴道一活,即伏身在沈悟非身号陶大哭。方歌吟只见方常天脸色紫金,知是中了滕雷一掌,负伤不轻,忙扶爹爹坐下。

    方歌吟年纪虽小,却是极其聪敏,见爹爹受伤,而沈耕云在哀励之中,当下向祝幽、萧河二人恭恭敬敬地跪倒,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,祝幽一手扶起,月色下,只见这孩子眉清目秀,心下怜惜,只听方歌吟道:“小子叩谢两位前辈救爹爹、沈哥哥和小子一命大恩……”

    祝幽连忙手摇道:“仗义援手,自是应当,无恩可谢!我们师兄弟原是探查一位前辈大侠行棕,追来此处,路见不平,拔剑相助。”

    方歌吟抬头皱眉问道:“两位前辈追棕的那位大侠,可是姓萧?”

    萧河喜道:“你可是有他消息?”

    方振眉道:“这干贼人,连同了使毒高手和十数名恶贼,适才拦路截杀那位大侠,但都被大侠所杀退,只剩下刚才那三人……”

    萧河、祝幽对望一眼,展颜笑道:“我们在隆中擒到了一名飞贼,得悉他们大夥联合,要伏击萧大侠,萧大侠行踪飘忽,我们苦无法禀知,原来……哈……这些宵小之辈,又那能奈得了萧大侠的何!”

    祝幽拍抚方歌吟肩头道:“你让我们得知这消息,真是心安,不过……我们这一趟也没白来……小弟弟,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
    这一问之下,祝幽对这小孩儿更是疼惜,而萧河却对沈耕云熊背虎腰甚是激赏。祝幽、萧河二人把受伤的方常天送同村里,祝幽与方常天竟成了至交,两人皆好诗词,谈家国书生事,不知天之将晓。

    三个月之后,萧河返青城旧居,并携孤苦的沈耕云前去。半年后,祝幽回姑苏时,方歌吟便奉父命,拜“江山一剑”为师,行游天涯,习剑修书,不知不觉,已过了整整十年。     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2:03 | 显示全部楼层
十年后。

    中秋月明,一匹快马,仆仆风尘,回到日月乡。

    马上一名白衣青年,神色甚是急切。

    白衣青年飞骑一勒,只见月色下,隆中牌坊以杜甫名句为联,在清白的月芒中:古隆中,三个宏厚古拔的字。白衣青年喃喃地道:“到了。”疲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。一策马,白马长啸一声,直驰过牌坊之下,同首一望,只见牌坊背后,书有“三代第一人”五个大字。

    “三代第一人”,原是对诸葛亮的赞誉,意指夏、商、周三代之后,孔明为第一人杰也。白马长嘶,转眼过去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一家古宅门前立了一个家仆打扮的老苍头,在大门前急得喃喃自语:“怎么公子还不回来?怎么公子还不回来?唉!唉!”他满脸皱纹,皱纹蔓延得连他眼睛与眼皮几乎都已分不开来,一双手急得转进袖子里,又从袖子里掏了出来,这样一会出、一会进,就在这时,他听到了远处急速的马蹄声。

    老苍头擦了擦眼,用手描了描,只见月光下一人一马,白得似雪一般,由急渐缓,也由远至近,老苍头舔了干涩的嘴唇,竭力想更看清楚一些,但觉一阵昏眩,身子摇摇欲坠,一手扶门,那黑柒的大门处贴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,然而老苍头的手却是无力的。

    便在这时,老苍头觉得自己已被稳稳的扶住,知道是人的身躯,当下勉力抬头,迷蒙的眼中,看见一个眉飞入发,目秀鼻挺的少年,诚忍的扶自己,当苍头迟滞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,嗫嚅道:“少爷,少爷……你可回来啦……你回来就好了。”

    白衣少年左掌一运力,一股真气缓缓住入老苍头体内,情切的道:“忠叔……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爹连遣三人召我回来,又不道明因何……”

    方忠吃力地道:“祝……祝先生没跟少爷……一道……一道同来?”语气似是十分失望。

    方歌吟唇一拗,眉一扬,笑道:“忠叔,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娃娃,师父没来,我也可以独力办些事了……师父他老人家本想来的,但因旧伤复发,大病了一场……忠叔,你告诉我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嘛?……爹爹呢?他在不在?朋伯、朗弟、赵哥符、方东、牛五他们呢?怎么都不在?……”

    方忠闭了闭眼,显然要聚一口气说话。方歌吟知道方忠入方家已逾三十年,武功虽不怎么高,但内力一直都很深厚,甚至不在爹爹之下,现在虽近七十,然则内息不应如此微弱才是。方歌吟心里焦急,见方宅内黑突突的,不单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,甚至连一丝声音也没有,当下掌力一送,一股真气便催入方忠体内。

    要知道天羽派以剑法称绝天下,内力虽是较差,犹是如此,这内力在武林中已十分罕匹,方歌吟乃得祝幽真传,一股内力送出,方忠果然精神大振。

    “少……爷,少爷,这事是这样的,一个月前,月圆之夜,我们犹在梦中,猛听一声巨响,似有马车……又不十分似马车,因声音之距,倒似有……似有七八十匹骏马,六七十枚巨轮转动一般……老身和牛五等忙赶出来,见老爷在大厅上,脸色惨白,向我们摇手道:“没事,没事,你们别管。”我和赵老弟等都很讶异,既然没事,怎又叫我们别管?想是老爷不愿我们多事,于是便不能多问。但不料过了两天,过了两天……”

    说到这里,方忠一阵咳嗽,好一会,才平息下喘气,深重的道:“过了第二天,小丫头便失踪了。再过了一天,连大丫头也失踪了。我们自是纳闷,问起老爷,老爷神色古怪,而气色一天比一天的坏……再过三天,朋老大也失踪了。少爷,你是知道的,朋老大入方家远比老身早,一双铁掌,也练得比老身好,可是他也……咳咳咳咳……再过得两天,方东、小朗一齐不见。这一下子平静了七八天,大家心里惴惴不安,只听老爷在房里有时长嗟、有时短叹、有时拍案而起,我们都加倍小心注意,有一晚听得老爷拍案道:“不行,一定要叫吟儿回来?还有吟儿的师父,或者能对这件事……”说到这里,便听不清楚了。第二天,老爷便差了隔壁老丁傍少爷送信。可是过了第二天,牛五的寝室都是血,他、他也不见了。……”

    听到这里,月色被一朵乌云吞灭了,只见黑突突的一大片,厅内黑暗一片,彷佛有什么重大的秘密,而眼前还有方忠浪重的喘息声。方歌吟因担心父亲安危,也顾不得了害怕,迅即问道:“下来怎样了?”

    方忠又是咳了一阵,才道:“老……老爷次日又叫村里的阿头送信给你,盼望你早日同来。可是……可是,待得第二天,赵老弟也……也……不见了,老爷一夜没睡,负手在厅上踱来踱去,到得天亮,忽然一跺足,说了一声,“纵是血河车……那也……那也太过份了!……”说完便出门去,把守村的春旺叫醒,再给少爷你送信,然后吩咐老身……吩咐老身要好好照顾少爷你……说完便同房拿出长剑,到石室去了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一震、失声道:“石室!……”脑中当时浮现出儿时好奇,想闯进石室里面瞧瞧,每次都给父亲严厉的喝止。要知道方常天中年丧偶,只得方歌吟一子,对他自是疼爱,甚少责骂,但每次方歌吟欲潜进石室,方常天则必狠狠责骂。那石室就在方常天寝室铁床左侧。直至近年,方歌吟每半年返乡一次,偶然对石室多望一眼,方常天都怫然不悦,方歌吟早已绝了进去一窥究竟之心。而今听得方忠说父亲提剑进入石室,好奇之心大炽。要知道“湘江大侠”方常天除“湘城掌法”饮誉湘西一带之外,更利害的是一套“潇湘剑法”,但从方常天退隐日月乡以来,便绝少施用过,方歌吟听说父亲竟动起剑来,心里更知是遇到了非同寻常的事。

    要知道方歌吟年纪虽轻,但已得“江山一剑”祝幽内功与剑法真传,他自小习“湘城掌法”与“漪湘剑法”,年幼时尚以一柄短剑,伤过当时名震江湖的“三色神魔”中的“人魔”邓归,加上这十年来时勤修习,武功实已高出方常天许多,方歌吟虽随祝幽行走江湖,唯祝幽患病在身,性情敦厚,为人好静,又喜诗书,方歌吟习书经修武道时多,真正快意恩仇、剑论英雄时少。年青人都年少好胜,立志要扬名立万,方歌吟自不例外,所以心底里是跃跃欲试的。这次祝幽没有随来,在方歌吟心中,也窈喜有这样一个初试身手的机会,只是心中仍无时不挂念看师父的病情。

    方忠叹了一口气,又道:“老爷……一进入石室……就一直没出来过。”说看又叹了一口气:“老身苦等了三天,少爷又还没有回来,老身按捺不住,不听老爷吩咐,便闯石室。唉……怎料,才一推开石室的门,但见红光满室,一时看不清楚,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拂来,老身一格,便两身骨骼欲裂一般,眼前一黑,登时不醒人事。第二天醒来,便是这样子……咳咳咳咳……老身知道,石室内的人高自己不知多少倍,只好拼命留得残躯在,等少爷回来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,眉一扬,道:“忠叔,你先倚歇息,我去看看!”

    方忠一震,一把抓住方软吟的手,道:“少爷、你去不得,还是等祝先生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道:“父亲有难!做儿子怎能干等……”方忠急道:“石室内敌人武功高强……”方歌吟疾道:“高强又如何?难道……”

    方忠急道:“血河车!血河车!老爷讲的血河车啊!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一愣,随后一震,一时呆住了,也没扯脱方忠的手。

    罢才方忠倒述方常天的自语时,有提及血河车,但方歌吟因关心父亲安危,倒未留意,而今方忠再提,方歌吟猛地忆起:血河车乃这在近百年来武林中,最恐怖、最诡异、最诡秘、最飘忽,最令人惊心动魄、骇人听闻以及令人最心动、最窥视、最注意的事物:血河车!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三、四十年前,“血河车”是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!

    “血河车”乃“血河派”镇山之宝。

    “血河派”,武林正道人士都称之为“魔教”或“邪派”。

    血河派当时声势之盛,当世无及,除少林、武当三大门派,百年基业外,当时武林中一十二名门正派,无一支敢惹血河派的锋攫。

    血河派初起之际,不过一小小的局面,但从血河派第一代掌门“血洗天河”盛长风始,每一任掌门,莫不是天资过人,心狠手辣,每一代掌门接任,都扩大的血河派的势力,而且承前启后,使到血河派的武功,更加博大精深,去芜存菁。到了血河派第十代掌门人“血手屠龙”归无隐,威势渐嚣,天下正派,已难匹敌。到了第十一代掌门人“血影神掌”欧阳独,更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之枭雄,血河派武艺到了他手上,更是发扬光大,内功修为,已臻颠峰,而血河派声势,直追少林、武当。

    于是武林正、邪二道,开始了一场血腥风暴,互相殴闹、仇杀,手段无不用其极,积怨极深。

    五十年前,当时武林十二大门派,各悉心训练出一武功最高的年青高手,体魄都超人一等,少林、武当,各遣四大弟子,一共二十人,在一个月夜风高的晚上,普陀山上,伏击欧阳独,结果欧阳独以一敌二十,身受重伤,把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同后,便撒手尘圜。

    而普陀山一战,当世二十名青年高手,无一得返。

    正道人士虽甚为惊震,但稍觉心宽的是,已除去当今一大患。

    不料这血河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卫悲同,外号“血踪万里”,却是血河派历代以来未出之英杰,武功超逾欧阳独,内功修为,更达前所未有之境界,行事心狠手辣,杀戮更重,卫悲同一就任,十二大派便给他残杀殆尽了三派:嵩山、衡山、括苍山。

    “血踪万里”卫悲同更任命派内第一高手:“幽冥血奴”为总护法。这“幽冥血奴”无名无姓、似人似妖,行踪飘忽,杀人如麻,正教所向披靡。连点苍山掌门“九子连环”雷风,也给“幽冥血奴”寅夜击杀,血肉横飞!

    这一来,正派之士大是惶恐。就在三十年前,发生了三次正邪大杀,三次惨杀下来,正邪族鼓相当,伤亡甚重,大耗元气,连卫悲同、幽冥血奴与少林掌门一动大师、武当元虚道长,皆受重伤。武林中因而有一小段时期的平静。

    饼得五年,一动撒手瑾圜,元虚因伤逝世,血河派又日嚣张,这时武林中却出了七大高手,江湖人称“三正四奇”。

    三正者,是三位名门正教出的高手,武当大风道长、少林天象大师、恒山雪毕神尼。

    四奇者,是四位奇门高手,武功自成一家,一是来自戈壁沙漠的“大漠仙掌”车占风、一是崛起中原的“长室神指”桑书云、一是来自东海的“劫余老怪”严苍茫,一是自创一家的“天羽奇剑”宋自雪。

    这三正四奇,出道时已名满天下。可是在他们之先,却有两位武林奇人,更是大大有名。一是当世第一大侠,萧秋水。二是当世第一人杰,任狂。

    萧秋水十三岁始闯荡江湖,他一生里有无数次结义,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奇遇,要把他的故事一一道出,恐怕三年也讲不完。他的武功极高,当世已无对无敌。他年青时曾灭当时作恶多端的第一大帮“权力帮”,年老之后,见黑白二道,争持不已,于心不忍,便单剑闹血河,以垂幕之年,力战“血河派”高手,最后力斗卫悲同与幽冥血奴,结果以“惊天一剑”把卫悲同打入龙门急流之中,但自己身受重伤,内力也大为耗损。

    不过纵是如此,萧秋水依然逃出血河派追杀,但因受极重的内伤,另一方面在此场杀中心灰意懒,便不出江湖。直至十年前,据说萧秋水欲觅传人,却遭人用毒暗算,受伤之余,遭幽冥血奴伏击,两败俱伤,再遇武林第一狂人任狂,展开一场激闹,结果不知,萧秋水却从此未现江湖。

    任狂,武林中一名孤儿,小时吃尽苦头,受尽欺凌,他的武功平平,始终不得高人相传。后来为血河派一名头目,掌管血河派宝物。卫悲同死后,据传说任狂便在血河派镇山之宝血河车上获得血河派武功,自此武功一日千里,萧秋水死后,世间便无人能敌!

    血河车,原是血河派战车,血车过处,血流成河,这传说使黑、白二道,无人不心惊;但血河车上载有血河派武功,却使人不顾生死,强抢豪夺,为这血河车死的武林中人,已经成千上万了,而血河派武功,除任狂一人学得外,根本无人见过。

    且说卫悲同死后,血河派声势大减,三正四奇率领武林同道,大举进攻,四奇率众攻杀血河派,三正三人联手闹幽冥皿奴,笔架山一场大战,打了一天一夜,三正三人无不身受重伤,但幽冥血奴也在重伤之下,被击落万丈深崖。

    血河派也在这一役中,消声匿迹,殆亡至尽。

    血河派一役过后,四奇也在黄山力战“武林孤子”任狂,打了足足三天三夜,任狂被迫落绝崖,四奇内伤不能起,血河车却长驱而去。这一来,武林中争夺之人更众,但死伤更为可怕。

    三正四奇亦因这一役,各负重伤,隐居了一段时候,直至七年前,三正四奇华山论剑,争天下第一的名头,七人在华山拼了七天七夜,结果功力相当,各负奇伤,于是武林中这三正四奇,又退隐了一段时候。

    在这一段时期,血河车不断重现江湖,几所至处,卷起血腥风暴、仇杀残戮,不知凡此。而血河派的绝世功夫,因据传言在血河车之上,至今武林中人,无不欲得之方才甘心。

    所以血河车在的一天,武林中依然你争我夺、你虞我诈、血腥遍野、血流成河。

    血河车!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血河车!

    方歌吟想起了近年来江湖上、武林中,这最触目,最诡秘、最血腥的事,竟和自己父亲的失踪有关,心中不觉惴然。但一想到父亲安危,心焦如焚,豪情顿生:我生为人子,居然在父亲安危不知者踌躇,还算是人吗?当下用手向方忠轻轻拍了两下,道:“忠叔,你守住门口,有什么风吹草动,前面全仗你了,我且下去看看。“

    方忠愣然道:“那……少爷,这件事可能、可能与血河车有关啊!”

    方歌吟仗剑而立,道:“有关又怎样?”

    方忠道:“那可……凶险得紧啊!”

    方歌吟大步踏人方宅,道:“忠叔,你留在外边……”穿过厅堂,到了父亲寝室,方歌吟心头一震,想起方忠所说,父亲来回行走,急待自己归来的情景,不禁心头一酸。找到了床头左侧,便见那连墙石壁之门,是虚掩的,方歌吟当下大叫一声:“爹!孩儿回来了。”一手推起了门。

    方歌吟一推开了石门,那石门“呼”地往后撞去,方歌吟已全神戒备,拔剑在手,但门影过后,一无异动,只见偌大石室,只有在转角之处,隐然有暗红之色,方歌吟心里一凛,大步仗剑闯入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偌大的石室内,成长方形,却是空无一物。

    直至石室末端左方,却有一道甬巷,方歌吟走近,只见红光隐动,竟不知是什么事物身上发出来的,心里加倍小心,慢慢穿过通道,猛见又是一间长方形的石室,红光大炽。

    这红光隐隐浮动看。似大焰吐舌一般,不过绝不是火焰的光芒。

    方歌吟注视了一阵,不觉被这种红光弄得目眩脑昏,心血贲动,而这石室之中,除红光之外,也空荡无物,而红光便是在这室内末端左方发出来的,该处红光大盛。

    方歌吟一跃身,到了那处,只现又是一道通巷,方歌吟大步踏去,眼前红光大浓,简直是血光一般。

    只见又是一座大石室,空气十分潮湿,方歌吟心念一动,想是这石室一间又一间,愈渐往地底下深入,不知前人建此石室,有所用处?

    这石室末端右方,又是一道甬巷。

    方歌吟仗剑走到该处,忽然听到了一样意料不到的声音:马嘶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这马啸犹如雷动一般,在石室轰然回应!

    方歌吟一震,脚下一绊,差点摔了一跤。

    地上原来有一具体。

    一具血液似被人吸干,已死去多时的首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方歌吟大怒,只见厅内东一具、西一具,都是首,有男的、有女的、有方家的人,也有非方家的人,有日月乡乡民,也有非日月乡乡民。

    方歌吟惶急的迅目游视了一遍,见父亲不在其中,心里一宽,这下走动,不觉已到石室末端,只见右侧又一道甬巷,巷末血光炽盛!

    方歌吟猛一发力,飞过甬道,足尖甫一落地,便听得一声冷哼。

    这一声冷哼阴森森、凄恻恻,令方歌吟心里一寒,方歌吟甫一落地,便看见了一黑一白两个人,地上倒一个人,正是方常天。

    方常天双目紧闭,遍体通白,已是气绝多时。

    方歌吟大叫了一声:“爹!”

    这声叫得撕心裂肺,响得惊天动地,轰轰地传了开去,透过了第三间石室,传到第二间石室,再传入第一间石室,连透过石室,穿过寝室,传入了方忠的其中。

    方忠一听,手足冰冷,心想老爷、少爷遇难,怎能坐视,于是脚步拦珊的赶到兵器房,取了柄钢刀,便往石室赶去。

    这时方歌吟第二句话已如击钟般传到方忠耳际:“是谁、是谁杀我爹爹!”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“是谁、是谁杀我爹爹?”方歌吟握剑五指,青筋凸露,肌肉全白,剑尖不住颤动,显然是极大的激动中。

    那一黑一白两人,显然也被这等声势蔗震了一下。那白黑衣人霍然而起,神色阴冷,约莫二十上下。只见一起来,已到了方歌吟身前,一出手,抓住方歌吟衣襟,用力一扯,张口便向方歌吟头部大动脉咬来。

    这青年一张口,露出两只犬齿,又尖又利,十足僵一般,十分可怖。

    这人出手特异,方软吟在伤心欲绝中,一时便被抓住,眼见对方张口咬来,心中悲愤欲绝,也不知那来的力量,大吼一声,一头撞出,跟全身撞了过去。

    这些打法,那有什么武功招式,全然蛮拼,但这一下事出猝然,天羽派的内功亦聚集于方歌吟身上,黑衣青年给这一撞,撞得金星直冒,牙齿也脱了两枚,双手一松,方歌吟一抬膝,双拳一落,上下来攻这人的下巴与头颅。

    这人虽然负伤,但武功不弱,且临危不乱,居然一缩,退了七八尺远,吐了一口牙血,“铮铮”拔出了两支判官笔,向方歌吟“乳肩穴”、“腹中穴”点来!

    方歌吟心中又怒又哀,心想爹爹之死,与这两人八成脱不了关系,一扬剑,长剑一招天羽派的“双飞蝴蝶”,“叮叮”架开双笔,一招“毒龙出洞”,在两支判官笔间,反刺了过去。

    这一招守得妙,反攻得也恰到好处,黑衣青年一惊,却又一缩,这一缩又退了七八尺,便到了白衣中年人身前。

    方歌吟觉得对方一缩,甚是诡异,当下展开天羽剑法,化成一片剑光,追击黑衣青年。这黑衣青年不但身法诡秘,连招法也十分怪异,而且阴损毒辣,招招置人于死地,两人战了四、五十招,一个剑法精妙,一个笔法诡奇,一时不分胜负。

    方歌吟觉得每次自已就要得手,对方一缩,必能避过,也不知是什么步法。有次眼看刺中对方,对方一缩,双笔反撩,差点刺中方歌吟。方歌吟心里一凛,但内心悲愤若狂,抖撒神威,越战越勇,黑衣青年却渐渐心怯,这一心慌,方歌吟便占了上风,剑法越使越神妙,黑衣青年便有些左拙右支了。

    就在这时,在端坐地上的白衣中年人,忽然间道:“天羽剑法?宋先生是你的什么人?”

    方歌吟大吼一声,“我爹爹是谁杀的?”一连三剑,逼得那黑衣青年手忙脚乱。

    白衣中年冷哼一声,忽然左手向地上一拍,长身而起,快如鬼魅,一伸手抓向方歌吟咽喉。

    方歌吟几时见过那么快的出手,临急生智,反剑撩向白衣人手腕。

    白衣人冷哼一声,刹那间变招,抓向方歌吟右肩。方歌吟应敌经验虽然不多,毕竟是天羽派门下,天羽派的剑法精妙犀利,剑招杀多变,当下反手一撩,正是天羽剑法中的“倒挂金”,这一创使得毫无徵兆,白衣人立时缩手,衣袖也被割去一角。

    白衣人变招也是奇快,他以一拍之力,去势已缓,就在将往地下落去之时,突地又出一掌,这一掌夹看凄厉的风声,方歌吟还剑无及,强自一侧,“碎”地一声,左肩中了一掌,倒飞出去,痛入骨髓!

    黑衣青年趁机双笔就刺,只听白衣人一落地,坐倒即道:“别挑这梁子,这人可能是宋自雪的门人。”

    黑衣青年立时垂手道:“师父,留是后患。”

    白衣中年道:“他武功此他老子强多了,但远非我之敌,怕什么来?”

    黑衣青年道:“春风吹又生……”

    白衣中年道:“不行。天羽派宋自雪是惹不得的。”

    方歌吟被白衣中年一掌震出七八步,“蓬”地撞在墙上,强提真气,又挺剑刺出。

    只见那白衣中年坐在地上,显然双腿瘫痪,但武功之高,平生仅见,恐怕纵师父在场、也未必稳胜。方歌吟心下一动,隐约觉得此人好像见过,但在何处见得,已无瑕细思。方歌吟平素聪敏机智,今日却失常态,是因方常天之死,令他失去理智,只求父仇得报,便不顾一切,连人带剑刺出,施展拼命打法!

    这一剑刺出,全身往后,剑尖直前。在天羽派大是有名,是为“长虹贯日”,只见剑芒大现,直逼白衣中年。

    那白衣中年动容道:“好剑法!”他双腿既废,无法闪躲,就在剑将及胸之际,突地双掌一拍,拿住了剑尖。方歌吟用力一抽,竟然扯不回来。

    方歌吟扯不回来,便是手腕一旋,这一旋,若是白衣人不放手,双手便得废了。中年人连忙撒手,目光射出了凶芒,怒叱道:“你找死!”

    方歌吟一抽出长剑,剑自上而下斜角横劈,这一招“天河倒泻”,势度无匹,便在此时,方歌吟觉得长剑一紧,原来是被黑衣青年双笔挟住。

    方歌吟长剑被双笔挟住,运力一挣,他武功本与黑衣青年相差不远,这一挣并未得脱,白衣中年人一个翻滚,到了方歌吟面前,一掌推出。

    那白衣人双腿残废,不能站立,所以一掌击出,打中了方歌吟小肮,方歌吟哇地吐了一口鲜血,借力一拔,竟抽回了长剑,但退了七八步,方才立得住桩子,险险一跤摔倒。

    这一掌使方歌吟受伤不轻,要不是白衣人掌下蓄了五分力道,恐怕方歌吟就站不起来。

    只听那白衣人怒叱道:“还不知死,滚!”

    方歌吟大吼一声,长剑左右划了两道剑花,又冲了过来,心里却又一动,这人说话的声音,的确好像从那里听过。“

    方歌吟不及细想,长剑一招“梅花五弄”,祝幽教这一剑时,长剑能展施五瓣梅花,其中只有一朵是实招,这一招共分廿五式,每五式成一梅,廿五剑中只有五剑是真的。方歌吟功力未足,刺出来只有三朵梅花,且三剑一梅,只有三剑是真的。饶是这样,这十五剑已梗白衣人目为之眩,大喝一声,闭起双眼,推出双掌。

    两股狂风,合而为一,击散了剑花,撞退方歌吟。

    方歌吟“砰”倒撞在墙上。

    石墙“籁籁”一阵响,突转石墙之后,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马斯!

    这一下马嘶,铺天盖地,方歌吟血气浮腾,自是难熬,黑衣青年、白衣人亦为之一怔,共听“轰隆”一声,石墙破裂,八匹巨骏,通体血红,拖一架血色铁车,飞撞而出。

    八马入立,又是一声长啸!

    这是血气之盛,已无可匹比。白衣人双掌往地上一拍,如大鸟掠起,直投入车内,边喝道:“不能让他跑了!”

    黑衣青年也尖啸一声,投向车中。

    方歌吟见杀父仇人要走,那里得了,提剑便刺。

    这次八马齐驰,所带过的劲风,不但撞开方歌吟剑尖,不是方歌吟及时一侧身,早已命丧马蹄之下。

    这时门口突出现一人,“砰”地被车撞个正中,飞了半空,嘶声叫道:“血河车!”

    方歌吟大惊,叫道:“忠叔!”猛地脑中出现一个白衣人阴狸、傲慢、冷毒的脸孔。失声叫出:“费杀!你是“忘忧四煞”中的费四杀!”

    这时车马破室而去,方歌吟追出大门,只见门外空荡荡的,风景依旧,圆月倒泻在门上、身上、肩上,远处彷佛还有孩子们唱十年前中秋节的歌,在欢腾嬉闹,方歌吟一时呆住了,觉得月光像温柔妇人抚慰的臂膀,方歌吟忍不住在这抚拂中流下了英雄的虎泪。     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2:20 | 显示全部楼层
如此匆匆一日,方歌吟追查血河车踪迹,只知道血车过处,血流遍地,连昆仑派玉展大师、九华山岑九叹,八卦山何诀等高手,都死于血河车过处。

    方歌吟自问武功不及他们,但他雄心虎胆,追查血河车,不是为了夺宝,却是为了报仇。

    他一袭白衣,经过了仆仆风尘,这日到了前临漳水的襄阳古城。

    其实襄阳城离日月乡,不过三十余里,但血河车行踪诡秘,先越湖北,到了湖南,又转安徽,却在五天之前,又进入了湖北,且在襄阳城出现。方歌吟得知消息,立时赶回襄阳。

    襄阳古城,前临汉水,位于桐柏山与大洪山之间,为古代兵家必争之地。唯是襄阳城人,坚毅清朗,自有一代江山才人出的好眉好目。方歌吟一入襄阳,便觉山河锦绣,风景如画,人生在世,更应有大志,固大事,立大业。

    方歌吟到得襄阳,走在熙攘的人群间,觉得有些饿,其时已过午,方歌吟便想到茶馆去充。一路来他的路费来自家里,匆忙间也并未多携。

    走了一阵,心里忽然起一疑问:原来他身边的人渐渐的少,剩下的多是白衣长袍,青袄宽袖的精悍行人,似从同一个地方出来。方歌吟心里一动,却也不以为意。

    再走了一阵,见了一处高楼,书“快意楼”,字迹神飞风跃,想必出自名家手笔,里面飘来菜肉清香,方歌吟觉得腹鸣如雷,急快步上楼。

    但见楼下,俱是白衣长袍客,这些人往返悠游,似也没注意自己。上得楼来,只见一个客人也无,楼梯间却立了一个白袍客,此人一脸短须,但齐整有致,一脸精悍之色,方歌吟一见,心里提防,手里摸了一摸剑柄,心想光天化日,大街古城,这些人敢干什么?当下大步踏入。

    只见那白袍客上前一欠身,笑道:“方少侠,请。”方歌吟一怔,这人怎知自己姓方?只见楼上雅座,备大桌数十席,只有远处正席有个纤小的白衣人,头也不抬,似未看见自己。

    方歌吟迳自到一张桌子坐下,开口欲问,他甫坐落,那白袍客便击掌二记,立时出来了七八个伙计,斟茶、倒酒、备筷、上菜、盛饭、退身,一下子,八九道热腾腾、香喷喷的好菜和白饭,已摆在眼前。这些菜肴,并非山珍海味,但烧得鲜嫩清香,瑰丽无比,看已诱人,方歌吟望了望那白袍客,白袍客欠欠身,手一摊,意思是方歌吟先吃。方歌吟心想:你们显然不止一人,叫得我来此地、请我吃这些东西,显然都早有准备,不吃白不吃。当下已饿得差不多,心里想了一下,菜里会否有毒,随后心里大笑自己:方歌吟啊方歌吟,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,人家得如此处心积虑的下毒害你?当即向白袍客一拱手,起筷痛吃起来。

    等他狼吞虎了一番,拍拍手,整整衣冠,正想站起来谢过,但谘询对方原由时,忽听一个清脆得教人心动的声音:“你是方歌吟?”

    方歌吟转过身去,只见那人在远处,日光和熙的照了一些微光进来,那纤小的人,正对自己说话,一只手还握了只杯子,这蓝瓷花的杯子纤小,这握杯的手更小,那人袖子因上举而里缕落了半,落出白生生的手腕,给人好小的感觉。方歌吟觉得这人说话怎么那样好听,一时竟忘了回话。

    没料那人竟反手一掌拍在桌子上,震得桌上杯砾“喀擦”一阵连响。

    “你是聋子不成?”

    方歌吟一震,心里不禁有气,心想就算我了你一餐,也不必受你这小人的气。当下更是来个相应不理。

    那人忽地一闪竟就在日光下一闪,仍是端坐,但已连飞过六张桌子,在自己身前三张桌子之远,悠悠坐住,就像丝毫没动过一般。那人正想启口就骂,方歌吟忍不住为这一手轻功叫了声:“好!”

    这人倒是一怔,噘嘴道:“谁要你赞了!”

    方歌吟他没料到有这一句话,道:“谁要我赞了?”

    这人倒是气了起来,霍地一声站起:“你再耍嘴皮子!”

    方歌吟马上要回他一句话,却见阳光透过窗橘,再在这人身上、脸上、衣上,细碎的阳光有如一些花乱,这人虽然站起,却并不高大,反给人纤细的感觉,不禁把要顶撞的话吞了同去。

    这人又道:“干瞪眼睛干嘛,不服气是么?”

    方歌吟也是心高气傲的人,忍不住回他一句:“天下那么大,瞪眼也未定是看你!”

    这人刹地满脸通红,皓齿咬看下唇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    白袍客见两人闹僵,进一步,欠身道:“方少侠。”

    方歌吟觉得这白袍客倒是彬彬有礼,对他大是好感,又有意和这人斗气,便向白袍客道:“这位大叔请了。”

    白袍客道:“不敢。”方软吟道:“请教大叔尊姓大名。”

    白袍客笑道:“区区姓辛,上深下巷,江湖朋友看得起,给我个外号“全足孙膑”。现下在“长空帮”任白旗令主。”

    方歌吟刹然站起,不意撞了一下桌子,倒泻了一些茶水,失声道:“你……你是长空帮“诸葛孙膑”辛……辛大侠!”

    原来长空帮继血河派之后,为天下第一大帮,帮主就是“三正四奇”中的四奇之一:长空神指桑书云!

    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大帮是“权力帮”,是魔教之灭后,第一大恶势力,后被萧秋水年轻时一手歼灭。近十余年来的天下第一大称,则非“长空帮”莫属,“长空帮”却是正派名帮,绝不为非作歹。

    而长空帮辖下共分五旗,五旗旗主,莫不是智勇双全,文武全才,而“白旗令主”辛深巷,是五旗首座,武功倒没什么,但行侠仗义,出名的足智多谋,外号人称“诸葛孙膑”,意即有赛诸葛之智,再有孙膑之谋。

    只见辛深巷笑道:“方公子,近月来闻说你追踪一事物,从湖北到湖北,再入安徽,又重返湖北,不知有否此事?”

    方歌吟心道:怎么他对我的事如此清楚?心下转念:长空帮是天下第一大帮,能探悉这些事情,当非罕见。当下道:“是。在下一直追踪血河车……”

    说到这里,“呛”地一声,楼梯边出现了两个白衣人,齐齐拔刀在手,方歌吟心想:好哇,原来是在这儿埋伏,那白衣人邦急切地打断了方歌吟的话:“血河车现在在那里?”

    方歌吟本来要说:我要是知道就好了。但见这人十分无礼,于是冷笑道:“我知道也不说与你听。”

    少年霍地站起。脸色刹白,纤小的身子似乎抖,彷佛十分愤怒。方歌吟淡定地返身望去,这时才看了这少年。少年十分白嫩,一理白衣,像枯枝上的雪,一点也不染尘埃。方歌吟本想瞪住对方,对望进对方一潭碧水似的眼睛里?竟似沉溺进去,一时收不回来。

    少年恨声道:“你敢无礼!”

    方歌吟一怔,心想自己并无无礼之处,少年又道:“快说出血河车何处?饶你不死!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,心下大怒,心想你是什么东西,掌管天下生杀大权呢?冷笑道:“怎么年纪轻轻,说话口气恁大!”

    少年不怒反笑,露出两排白如雪霜的皓齿:“我说话口气当然大,尤其对你这种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有意气气他:“哦,阁下除了口气大,说话还像个女人,婆婆妈妈、蛮不讲理……”

    少年突然尖啸一声,这一声清越无比,方歌吟为之住口,但见辛深巷面色一变,连忙摇手,但少年已然发动,“嗖”地如一缕轻烟,闪过三张桌子,一招手,五指如柳,拂向方歌吟面门。

    方歌吟断未料到对方出招如此急迅,百忙中,一个大仰身,坐倒铁板桥,避过一拂,但脸上仍觉热辣辣一阵疼痛!

    少年一拂不中,五指一反,自上而下,疾抓衣襟。

    方歌吟后脑地,正施铁板桥,无法闪避,百忙中双手一翻,抓起臀部之板凳,往上一格。

    少年一抓被格,立时扣住凳子,只听“嘶”地一声,那坚实的木凳竟给抓出了五条新痕。

   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,少年欲再猛攻,自己可要糟了,不料少年一抓中凳,反而倒飞而出,轻熟落地,两头绯红,把手指放到眼前去看,彷佛恼恨自己美丽的指甲受损一般。

    方歌吟一怔,忙个“鲤鱼打挺”翻了起来,只见白衣少年审看自己指甲,五指又秀又尖,方歌吟知道对方武功利害,而且长空帮是名门正派,自己实犯不与之为敌,待正发话,白衣少年却狠一举目,双手一扬,竟扬起一条淡绿色的丝缎长带,上下纷飞,恰似一仙女在飞舞,带子卷成一个圈又一个圈,煞是好看。方歌吟呆得一呆,那几个圈圈竟分四路,同他的脖子套来。

    方歌吟本来看得甚为欣赏。对不料飞絮投来,他不知何从躲起,只好连退五十六步,可是白衣少年的带子极长,像一个有长臂的人,带子一舒,便追卷过来。

    方歌吟迫于无奈,长叹一声,长剑出鞘,直削缎带。

    方歌吟出剑削带,知道白衣少年极为珍惜自己的东西,本不想结怨,只是这缎带飘忽如风,教人无处躲闪,只好出剑。

    这一剑削向缎带,同手一带,连斩四圈,不料突然这间,这些圈圈都不存在,万化千幻的缎带,变成了如一柄奇长的剑,直向方歌吟胸膛。

    方歌吟心中一凛,回手一封,缎带与剑碰在一起,各自感觉到一股大力涌来,两人向后跳退。

    方软吟甫一站定,缎带又卷至,方歌吟此为非同小可,这缎带如长人的臂,忽长忽短,可刚可柔,絮在自已的剑上,硬如木石,但向自己卷来时,柔如飞絮,简直无法招架。

    方歌吟左闪、右闪,连环三个踪步,想撞进白衣少年身前出招,缎带乃是长兵器,只有如此或许能破。

    那少年也知道方歌吟用心,清叱一声,缎带化作五色祥云,分五圈迎头索来。

    方歌吟一凛,这缎带所施的招法,无异如同“梅花五弄”,所不同的是“梅花五弄”四假一真,而这缎带只要给圈索住,便动弹不得。更惊人的是“梅花五弄”是剑招,缎带抑是柔门兵器。

    方歌吟情知以一柄剑,破不了五个圈套,要退避已不及,人急生计,一低身钻到了桌下,挺身而起,一剑刺出。

    白衣少年约五个缎圈,盖在桌面,自无效用,方歌吟起立一剑,叫做“斩蛇开路”,剑路十分凌厉,白衣少年一怔,回身一避,“嘶”地一声,头上儒生帽子竟被挑落,日光酒落,远处楼头,隐约萧声,只见“噗”地一响,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,一下子酒落在那白衣少年的肩上。

    方歌吟一震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那少女粉面刹红,骤然冲过去,三只凤仙般的手指戮出。

    方歌吟背上顶了大桌子,进退十分不便,加上眼前一亮,对方原来是绝色少女,一时呆住了,见对方来招,只好身退,不料指末至,指风“嘶嘶”而至,方歌吟只觉腰间、协边。右臂俱是一麻,长剑“当螂”落地,人往下倒去,一面失声道:“……长空……长空神指!”

    原来武林中,引指凌空封穴伤人者,独长空帮帮主桑书云练成,三正四奇七年前论剑黄山,桑书云便是以“长空神指”奠下了一代宗师的名位。而今这少年施的指法,正是“长空神指”,与桑书云多少都有些关系。

    方歌吟倒了下去,虽可发音,但三道穴道被封,全身动弹不得,连抬头也不可以,只听“霍”一击,地上另一双脚快步移近,是辛深巷的声音:“小姐,这人不能……”

    只听一娇滴如莺的声音,带几分愤恨的道:“为什么?他是天王老子!”

    辛深巷道:“适才属下见他使的剑法,正是天羽奇剑!”

    棒了一会,那娇美的声音才道:“原来是宋叔叔的徒弟,难怪这般高傲了。”

    辛深巷道:“我看他不是不说,而是根本不知道血河车的下落。”

    娇美的声音又道:“可恶!他适才还嘴硬!”

    辛深巷笑道:“你这样凶霸霸的问人家,人家当然……”

    只听那娇美的声音道:“辛大叔真是的,又来帮别人家。”似乎顿了顿足。

    方歌吟躺在地上,只好大叹倒霉,居然败在一个女孩子的手下。

    只听辛深巷又道:“依属下看,冤家宜解不宜结,不如……”

    就在这时,楼下一阵骚乱?方歌吟见辛深巷的脚步一错,便闪到了窗前,听见他探头向下问:“发生什么事?”突然“哒”地一声,好像一扇窗门被击破的样子,一人飞了进来,只见他穿墨绿鞋子,裤袜甚是华贵,落地甚轻,只听这人怪笑道:“辛旗主,你不认得我啦。”

    白衣少女似是不屑地“哼”了一声,辛深巷也似吃了一惊,打哈哈道:“原来是严公子,失敬失敬。”

    就在这时,方歌吟觉得自己已被人扶起,原来是两名在楼梯间的白袍客,一直扶到了屏风后面,两人分左右持剑而立,方歌吟全身乏力,倚在墙上,却恰好从屏风的缝隙里,看到了外面。

    这一看,只见一位白少长发披肩的少女,面向自己,只见这少女虽然脸若寒霜,但依然艳若桃李,不笑依然带七分清秀,三分娇媚,真是如绿水,清若春雪,一点也不矫揉造作。这一看之下,方歌吟竟收不回目光来,心想在这古域中,只要是多见这少女一刻也是好的,纵然是见了便生死不知,但千里万里、千年万年,只要看一次,便可以一生想念,便可以死而无憾。

    这一下子,他们几人讲的话,方歌吟可一句也听不入耳,直至听见这少女开口说话:“你说话放尊重点,”

    方歌吟怔了一怔,原来是看得太入神了,以为那女子是对自己说话,心想自己并无出言不逊啊,却听一个狂妄至极的声音道:“哈哈!小娥妹子言重了。十年前小妹子还拉我的手,要陪你去买糖吃呢!现在妹子可出落得更漂致了。……”

    这声音、尤其这说话的态度,简直难听至极,方歌吟刚从最清美的声音走出来,一听到这轻浮的话语,不期然的竟心里有气。只见那人长得十分高大,衣华丽,长相也很俊朗,只是眉心一点血红,眼角浮险,一脸满不在乎的奸笑,笑意中杀气却十分浓重。只听那女子怒道:“你再胡说,我就……”

    辛深巷嘟道:“严公子,令尊翁可好。”

    那严公子一听问起父亲,倒是脸容一整,道:“有劳关心,家父好。”随后又向白衣女子嬉笑面皮道:“怎么?桑世伯可好?我正要找他老人家……找他老人家谈一桩亲事。”

    白衣少女桑小娥脸色气得发白,就要动手,辛深巷拦在两人身前,向那严公子陪笑道:“公子可知帮主就在左近?公子要不要拜会帮主?帮主见公子如此英朗,定必欣慰。”

    严公子封仰天大笑道:“辛旗主不必嘘我。严某来时,早已查得明明白白,桑世伯今晨出去追查“贼狼银狐”的踪棕迹,不可能这么早同来。

    辛深巷一震,哈哈笑道:“严公子未来前,已探测清楚,那严公子的来意是有所为了?”

    严公子也哈哈笑道:“俗语有云: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。”

    桑小娥气得飞红上了脸颊,道:“辛大叔,跟他罗唆什么!把他拿下便是。”

    严公子嘿嘿笑道:“拿下我什么?妹子,我想你得紧,来来来,趁世伯不在,我们先叙叙旧。”这句话说得轻薄、无赖,到了极点,连辛深巷也按捺不佳,方歌吟自是大怒,桑小娥“噗”地一声,缎带竟似长蛇之舌一般刺了过去。方歌吟一听风声,大吃一惊,原来这带子刺出之时竟挟刀风,这小泵娘年纪如此之轻,但内力如此犀利,刚才自己纵是不太大意,也难在她手下走过五十招。

    却不料那严公子大笑不动,眼见长带要刺入他胸膛之中,连桑小娥也不禁迟疑了一下,可能是于心不忍,严公子双手突然到了前面,一把抓住缎带,那缎带立即软了下来,严公子捧住缎带,埋入脸上,嗜嗜赞道:“好香、好香。妹子身上,定必更香。”

    严姓青年原本双手背负,也不知怎么一幌,双手便抓住了缎带,这一下在场众人也看不清楚,桑小娥气得忙放了缎带,道:“你……你好不要脸!”

    严公子笑道:“得妹子相赠罗带,还要脸来干什么?”辛深巷向来老成持重,此刻也忍不住勃然大怒,当下抢在桑小娥身前,同严公子一拱手,道:“先让属下来领情“无情公子”的高招。”心道:这“无情公子”严羽浪武功极高,心狠手辣,招数怪异,自己先与之战,若胜,不必污了小姐声名,若败,小姐方可趁隙逃离。

    这白旗令主辛深巷,虽然足智多谋,武功并不甚高,与桑小娥不过伯仲,若他战败了,桑小娥也赢不了,若仅逊一筹,可以与桑小娥合力制服对方。

    “无情公子”却是笑道:“辛令主,你这是何苦来哉!”一说完,伸手一推,这一招,也是出手极快,只见肩头一动,掌已及胸,辛深巷突然手中多了两根银戈,格在胸前,“无情公子”的手,简直于向戈尖推去。这一招彼此都是攻其不备,配合得极妙,方歌吟几乎忍不住要大叫一声:好!

    “无情公子”却叫了一声:“好!”忽然之间,他的手不见了,又回到背后,就像没有出过手一般。辛深巷一呆,一时之间,两人面对面站,辛深巷也不知出手好,还是不出手好,就在这时,辛深巷忽觉脚下一绊。

    原来“无情公子”上身不动,下身却出了一记“扫堂腿”,高手过招,原是看对方肩头耸动,但“无情公子”武功源出“东海翅余门”,实在大过怪异,饶是辛深巷工于智谋,也不免猝不及防,被这一脚扫得“咕驴咕愧”滚下了楼梯。

    辛深巷一滚了下楼梯,两名白衣人,闪上了楼,一左一右,刀光一闪,两柄单刀,夹攻“无情公子”。

    “无情公子”哈哈一笑,忽然双手一开,竟抓住双刀。

    这两人大吃一惊,只见刀斩在无情公子掌中,如同朽木,就在这时,无情公子五指一拘,“格瞪”、“格瞪”两声,两柄刀尖齐断,无情公子双臂好像突如其来长了一些似的,“哧”、“哧”刺入两人胸内,无情公子“嘿”一笑,双手一扭,刀尖竟在两人心口挖了一口血洞,两人惨呼,血染白衣,尚末倒下,无情公子已飞出两脚,把两人自窗口踢出去,只听街上一阵哗然。

    方歌吟几时见过出手如此歹毒之人,若不是穴道受制,早跃身出去,与无情公子拼个死活了。无情公子这时返身望向桑小娥,桑小娥脸色刹白,退了两步,无情公子笑道:“你不要怕,我对女孩子会温柔的。”

    桑小娥白衣忽然一溜烟的窜出,手上多了两柄银晃晃的短剑、双剑刺、撩、点、割、劈、削,招招不离无情公子。

    无情公子的身子飞起,一起一落,又起又落,忽左忽右,又左又右,急退急进,又进又退,一连避过了二十几剑,然而桑小娥双剑依然不离他全身要穴,刺、撩、点、割、劈、削外,更加上了抉、燃、扫、扎、斩、贯等杀手,无情公子一时为之应接不瑕,无法反击。

    方歌吟只见桑小娥手持双剑,如双翼银燕,煞是好看,心里忍不住连连叫好,只是他一上来便会败于桑小娥之手,心中很是沮丧,不便呼之出口罢了。

    便在这时,忽然一声惊呼,两条人影疾分了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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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桑小娥一轮急攻,无情公子失之轻敌,先机尽失,又无法抢攻,心中大急。桑小娥刺出四剑,无情公子便退了四步,桑小娥一闪,竟闪到了无情公子身后,刷刷又是两剑。

    这时两人已交手五十余招,无情公子大感丢脸,竟然不避两剑,反手向后推去。

    这一推,正推向桑小娥胸前,桑小娥脸一红,急忙收剑跳开。原来剑比手长,桑小娥可先刺中对方,无情公子的掌再拍来,也是强弩之末,只是无情公子这招用得十分卑鄙,桑小娥是清白女儿身,怎敢冒险,只得撤剑退开。

    这一撤剑,先机尽失。

    无情公子闪电般一反手,扣住了两柄银刃。

    这一反手,招式极怪,天下武功中绝无此招,而且反手出招,极是不便,但无情公子反手出招,更是灵练。

    无情公子一抓住双剑,便往自己身上一拉。

    桑小娥那敢硬夺,又怕撞了上去,只得松手跳开。

    无情公子抛开双剑,拍了拍手,哈哈大笑。

    桑小娥咬下唇,唇色一片暂白,更显然上唇之艳红,忽然右手拇指一屈,贴在掌心,小小的一只手掌,手掌全百,四只纤秀的手指前伸,竟轻微的颠抖。无情公子本来调笑道:“小娥妹子,你又何必……”忽见桑小娥手势,徒然住口,身子一躬,脸色也凝重了起来。

    只听无情公子一字一句地道:“妹子,你真的要使叫“长空神指”?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心中一动,自己刚才就放在“长空神指”之下,连对方如何出招,却是看也没看清。而今桑小娥一式起手,便架势不同,宛若待发箭矢,逼视无情公子。无情公子脸色一凝,也不发言。

    这时七八名白衣人冲上楼梯,为首的人一见情形,立时用手一拦道:“别惊扰,小姐要施神指!”

    这几人一听,立时远远的退了开去,连同为首的一人,也走落数级梯级之下,才敢站住。

    无情公子忽然笑道:“妹子,我看算了吧!”桑小娥一扬指,激起一阵“丝丝”之声,四道指风,破风直袭无情公子。

    无情公子陡地住口,长身飞起,避过四道指风!

    四道指风有两道刺入桌面,两道射入木板,皆留下两个深洞。

    无情公子一飞起,桑小娥手一抬,“丝丝丝丝”又是四道指风,迎空直射而出。

    无情公子怪叫一声。半空一柠,竟斜飞五尺,避过四指。

    这四指射在八九尺外的木梁上,只听一阵籁籁,掉下了不少木屑。

    方歌吟瞧得心里暗自震惊。有一次在练内功时师父对他说:“我们这等功力,对付小毛贼,当然不费吹灰,对付武林高手,则很难说了,要是遇到叫“长空神指”,那等于是泡泡遇针戮,一刺就破。”

    当时他就问:“要是天下武学名门正宗的少林派“无相神功”呢?”祝幽沉吟了一阵,道:“当日黄山论剑,“长空神指”就曾破了这无对无匹的佛门神功。“大漠神掌”车占风车大侠就曾说过一句话:““长空神指”专破内家罡气、外家功力,只怕除了东海劫余岛严老怪外,无人可以硬接这长空神指。”严老怪就是四奇之一严苍茫,七年前比武,严苍茫还是伤在长空神指之下,不过,桑帮主也中了反击就是了。”方歌吟眼见一年纪小小的姑娘,竟然把指法用得如此神妙,不禁大为敬慕。

    这时无情公子已在空中折腾了四次,桑小娥发出了第五道指风。原来一人提气跃空,乃是闭住一口气所致,决不能来回飞跃不下,否则不是等于长了翅膀?只是无情公子武功极怪,竟能借身躯柠转,在空中一连挪移了四次。

    到了第五次,桑小娥欲发指力,忽然微徵一顿,方歌吟瞧去,只见桑小娥脸色愈来愈白,如雪一般,全身徵微抖,想是长空神指耗内力极重,已免不支。

    无情公子就趁这刹那之间,如一头大鸟,反扑过去。

    桑小娥一震,只听辛深巷大喝一声:“小心!”原来不知何时,他又潜到了楼上。

    桑小娥一抬手,“丝丝丝丝”又发出了四道指风,这四道指风已不如先前凌厉,但桑小娥心想,至少可以把无臂公子逼退了,只要是迫退了,自己自知不是无情公子敌手,便联辛大叔等,合力把他料理了……。”

    却不料无情公子左身一顿,身姿甚为奇特,似一半身不遂的人,又像左身挨了一掌似的,全身都往右边贴成一团,对这破空四指,竟然不闪不避。

    “噗噗噗噗”,四道指风,射入无情公子左身四大要穴,如中朽木,桑小娥惊叫一声,辛深巷吼道:“东海腐功!”一语未毕,无情公子如大鹏攫落,一手抓住桑小娥肩头,一手抓住桑小娥脉门,回手一扳,便丝毫动弹不得。白衣人欲一拥而上,无情公子大喝一声:“谁敢上来,便杀你们帮主之女!”众人立时顿住,再也不敢行前一步,脸上都呈焦急之色,可见对这小姐乃出自真诚之关爱。

    桑小娥又惊又怒,叱道:“严浪羽,你要怎样奇”

    原来三正四奇昔年黄山论剑,打了足足七天七夜,却落得个平分秋色、两败俱伤,同去后各人雄心未了,各研究破对方奇功之法。四奇中东海劫余门是武林中招式最走偏锋的一家,严苍茫人称“严老怪”而不名之,在这七年之内,居然练成了“腐功”。所谓“腐功”者,是移转与集中一身气血于一边身子,把另一半身子的要穴与要害全部散掉,来承受别人全力一击,自己则在敌人自以为得手后全力反击。这“腐功”说得不好听一点,就是挨揍的功夫,但遭人击中,如中朽木,以严苍茫的功力,尚可以吸住人手,比之于硬功“金钟罩”、“铁布衫”、“童子功”、“十三太保横练”,更加歹毒。“腐功”有一弱点,就是移穴换宫乃在闭气的刹那,不过也只能在刹那间,时间一久,功力消失,但高手对敌,刹那已经足足有余了。这“腐功”,严苍茫偷偷练成,也绝少对外施用过,免得让其余三正三奇得知风声,思得破法。

    这个“无情公子”严浪羽,娃“东海老怪”严苍茫的唯一独子。严老怪对这独子溺爱异常,自不在话下。严浪羽天资奇高,年纪虽轻,就已得乃父真传,素有年轻一辈第一高手之称。严浪羽为人轻浮残暴,好色好杀,但自认风流凋傥,自称“多情公子”、“风流公子”,其实这些自认“风流”、“多情”之士,称得越愈雅,行止愈俗”只不过首捧身价而已。背底里,武林中人都称他为“无情公子”。

    不但无倩,而且无义,甚至无行,简直无道。

    这就是无情公子严浪羽。

    严浪羽以一招东海“腐功”,破了专破内家功力的“长空神指”,掳劫住桑小娥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严浪羽哈哈仰天长笑,得意非凡。

    桑小娥挣扎了一下,手腕痛入心肺,怒道:“你……你要怎样?”

    严浪羽邪笑道:“你猜我想怎样?”

    桑小娥道:“爹回来,一定取你狗命!”

    严浪羽笑道:“你爹已赴隆中,其他的人我又不畏,他们奈何得了我严浪羽!”

    嗓小娥急道:“车……车叔叔也在附近。”

    严浪羽大笑道:“小妹子,别唬人了,车占风尚在百里之外,倒是宋自雪,可能在附近,这几天有人死在密林某处,身上中的剑伤,只有宋自雪才刺得出来。”

    桑小娥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    严浪羽忽然大喝一声道:“不准再过来!”

    原来有几名白衣大汉,救主心切,趁两人对话,想偷偷掩来,无奈严浪羽甚是精明,一下子便给发觉。

    方歌吟自屏风望去,见得此种情形,心中大是焦急,他侠心纵横,此情状,早己忘记自己乃遭桑小娥所掳,要不是穴道被封,早已冲将过去。

    这时他左右两个挟指者,早已冲出去欲救主人了,只留他挨在墙上,只见桑小娥花容失色,脸色雪丽,乌发散落在肩上,清香的小额沾了些汗珠,心中大是怜惜,猛觉有人欺近,身上穴道忽然尽皆解去,方歌吟一跃而起那人一把按住,“嘘”了一声,却正是“诸葛孙膑”辛深巷,不知何时竟潜到自己身边。

    “方少侠,适才多有得罪,现刻一定要你仗义施援方可。”

    方软吟早已看得义气填膺,道:“这个当然。”便欲纵身而出。辛深巷一栏,把剑倒提塞到方歌吟手里,道:“这样不行。”

    方软吟心中暗为自己糊涂,手中无剑,居然便冒然冲出去,也是送死罢了,道:“辛大叔认为如何?”方软吟问得非常之急,因厅中情形已十分惊险。

    辛深巷道:“这无情公子武功诡异,我纵与小姐联手,也未免是他的敌手,现下小姐落在他手里,我们投鼠忌器,冲动不得。”方软吟一想,自己武功还不如桑小娥,怎能救人,不禁脸上一热,心想:自己尚如此急切,反而辛深巷这样镇定,于理不合,但仔细望去,辛深巷也是额上有豆大汗珠滚下,心中知他亦十分焦切,当下便道:r在下听辛大叔吩咐。”

    辛深巷道:“吩咐绝不敢当,唯望少侠仗义出手,救小姐一次,区区感同身受,永志不忘。现下救小姐,唯有一法,少侠可是宋大侠门下?”

    方歌吟近日两次失手,一次为费四杀所伤,一次为桑小娥手擒,皆因宋自雪的名头太响方才不敢为难。心中很是感激这位素未谋面的掌门大师伯,只是他傲气极重,不愿借别人名头以行江湖,当下道:“不是。宋先生乃在下掌门师伯,素未偿谋面夙愿。”

    辛深巷眉心打成了一个结,道:“不是宋大侠弟子,那可糟了!”

    方歌吟奇道:“辛大叔为何说糟,在下确是天羽派门下……”辛深巷疾道:“那你是谁的门下?”

    方歌吟道:“家师名讳,上祝下幽……”辛深巷恍然道:“原来是江山剑客,却未料他是宋大侠的师弟。”言下颇有宋自雪大是出名,其师弟却还不如他之意。

    方歌吟眉一扬,便待发话,辛深巷道:“你既是天羽门下,便有办法……当下趋近方歌吟耳边,说了一阵话。

    外面的情势,已十分紧急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这时冲上楼来的长空帮众,少说也有二十余人,那严浪羽却毫不畏惧,扣住桑小娥,慢条斯理的在一长板凳坐下,另一只手提壶斟酒,呷了一口,道:“妹子,你要不要也来一口。”

    桑小娥贵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,那受过这等鸟气,气得脸色白了,更不答话。严根羽轻笑道:“妹子,你愈生气,却越漂亮。”先垂头要亲桑小娥脸颊,只见她俏脸气得不住颤抖,似柳尖在水边上遇看风儿拂动,好一种清灵水秀之感,令好色无行的严浪羽,也为之端重,这一口,竟未敢亲下去。

    只是严浪羽这样一端详,心中更加眷爱,心想:这等花容月貌,又这等身家望门,岂不正配自己一。当下笑道:“妹子,我带你回劫余岛,先有夫妻之实,再向尊翁禀明……”。

    突听一声断喝:“住口!”

    严浪羽高傲狂妄,那给人这般喝断,心中勃然大怒,抬头望夫,只见内房布霍地掀开,一人当门而立,一身黄色长服,肩插长剑,眉长及鬓,三络长须,无风自动。严浪羽猛醒起一人的形像,与眼前这人十分吻合,但又不敢置信。这时日正中天,恰好照在楼瓦上,室内反而不甚清楚,那人面目也是模糊一片,严浪羽心机深沉,不敢冒然,道:“阁下!”

    那人喝道:“住嘴!见我还不拜倒!”

    严浪羽一怔,那人又喝:“谁在我后面鬼鬼崇崇!”回袖一卷,“哗啦”一声飞出一人,“叭”地卷跌在地,“蓬”地竟撞破楼板,掉了下去。严浪羽心中暗惊,忽听“呼”地一声,那白衣人又自窗外扎手扎脚的跌了进来,“噗”地倒在地上,再也爬不起来。

    严浪羽此梵非同小可,这人头也不回,卷袖之力,竟此等巧妙,把人卷了出来,撞破楼梯,掉了下去,再穿过大门,反飞上二楼,跌回原地。这等功力,不但他远望尘莫及,就算是严苍茫亲至,也绝无法如此巧妙运劲。严浪羽最是知机就势,当下再无疑虑,往地下一伏,拜倒道:“小侄严浪羽,拜见宋伯伯。”

    那人“哼”了一声,便不打话。

    这时只见辛深巷三步并一步,冲上来道:“宋前辈,这无耻之徒劫持小姐,尚望前辈主持公道。”

    严浪羽心中大怒:妈的!你这家伙居然当面告状,要是宋自雪……想到早年宋自雪傲啸武林、快意恩仇,心中大是恐惧。

    宋自雪依然在远处,这次更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,望了望严浪羽的右手。

    原来严浪羽虽然拜倒,但依然紧扣桑小娥不放。

    严浪羽一时不知放好,还是不放好。这一放,日后要擒桑小娥,恐怕绝没这般容易了。要是不放,宋自雪一旦震怒起来,可不是好玩的,刚才看宋自雪摔人的那一招,自己恐怕在他手上走不过五招。

    严渡羽这一迟疑,只听宋自雪大喝一声:“还不快放手!”迎空击出一掌,严浪羽本能地闪了一闪;没料宋自雪这随随便便的一掌,对不是击向自己,而是遥击辛深巷,辛深巷怪叫一声,“砰砰碰碰”,又滚下楼梯去了。

    严浪羽这下更惊,他素知辛深巷乃白旗令主,武功虽不甚高,但要打胜他,也要费一些周章。适才他两招踢倒辛深巷,乃仗招式怪异所致。而今,宋自雪隔离丈余,一扬掌辛深巷便滚下去了,更难得的是连一丝掌风也无,要知以掌力百步伤人者,不是没有,少林天象,武当长风,都有这等功力,但出招不带一丝风声,却更是高手中的高手。

    严浪羽怎敢违逆,心下一横,只得放手,桑小娥“嗖”地跃出丈外,严浪羽嬉皮笑脸地道:“宋伯伯,小侄已……。”

    正想巴结几句,不料宋自雪一声冷笑道:“快滚!”

    严浪羽一愣,只见宋自雪“刷”地拔出长剑,严浪羽心中大奇,怎么这名震武林的宋掌门一语未毕,便要动手?却见他凌空划了三下,严浪羽不明其所以,忽听刹刹刹三响,自己背后的纱窗被划了三道隙缝。

    严浪羽心中更是大惊,出掌遥击,已然了得,凌空划剑,居然又不带剑风,简直匪夷所思。要知道出掌不带风声,因力道浑厚,尚可以理解,连剑锋所过,凌空破窗,居然也不挟剑风,这是严浪羽闻所未闻的,一见剑势,便知是天羽奇剑的特殊剑招,当下赶忙陪笑后退,道:“是。是。小侄就滚,小侄马上就滚!”说看一返身,没命的奔出去了。

    宋自雪见严浪羽走远,忽然耸了耸肩,伸了伸舌头,以宋自雪的年龄身份,居然又耸肩,又摇头,可以说是十分怪异之事,桑小娥犹疑道:“……你……你不是宋伯伯?……”

    那人哈哈一笑,只声一人笑道:“小姐,他是方小侠。”说话的人正是辛深巷,施施然的走上来,那有一点被击伤的样子?

    原来宋自雪这五、六年来,名声虽响,却从来未现江湖,他七年前黄山论剑的形象是一制黄袍,背插长剑,十分俊傲,但真实形貌,谁也没见过。辛深巷授意方歌吟假冒宋自雪,最主要的是要惊退严浪羽,因为要在严浪羽手下救桑小娥,就算得成,也必有惨重伤亡,唯有藉宋自雪名头,来吓伏严浪羽。

    要方歌吟假扮宋自雪,最重要的关键是方歌吟会天羽剑法,这才可以使严浪羽深信不疑。况且,方歌吟长相很有当时宋自雪出道之英挺,以他来假扮,最是恰合不过。

    当然,方歌吟一出掌,那翻倒摔下楼去的,当然是装出来的,这长空帮徒跌了下去,然后楼下另一人早已伏在二楼栏杆旁边,再“砰”地翻跌进来,两人长相又极其相似,配合得天衣无缝,严浪羽自然看不出倪端。

    至于方歌吟一掌打辛深巷,自然是辛深巷造作得像罢了。凌空出剑,却更是儿戏,乃三名长空帮徒伏在隔墙,方歌吟一出剑,这边三人便各出刀到了纱窗一道口子,一因在严浪羽身后,严浪羽听得纱窗响声方才回声,所以没有发现;二因严浪羽已被方歌吟假扮的宋自雪吓得心惊胆跳,自没有细心去留意。

    辛深巷哈哈大笑,方歌吟缓缓解下易容装具?桑小娥却一跺足,脸泛红霞,恨声道:“今日你救了我,也别神气,他日我一定救回你,那时就两不相欠。”这一跺之足后,便一口气下了楼,桑小娥反身皆黑发如瀑布般捞起,露出雪白的玉颈,方歌吟真是看得痴了。

    原来桑小娥出道以来,在天下第一大帮之中,几个令主叔婶,照顾周到,从未遇今日这等奇耻大辱,让一个手下败将救了,心中如何得悦?当下又羞又愤,便奔出去找桑书云哭诉去了。

    桑小娥一走?辛深巷恐其又有闪失,连忙追出,当下方歌吟长挥道:“小姐脾性倔拗,方少侠请勿见怪。少侠相助大恩,容辛某面禀帮主,再图拜谢。”便匆匆赶下楼去了。

    一时之间,长空帮众扶起地上两个死者,走个清光,只留方歌吟一人,立在楼上。

    方歌吟呆了一呆,刚才的事,就像一场梦一般,那遥隔远座的白衣人,那剑挑儒巾现秀容,那扬起的发壁和雪白的头……方歌吟叹了一声,不禁觉得好笑,心里骂道:方歌吟啊方歌吟,你又父仇未报、学书未成、练剑未得,怎能如此痴狂。再想长空神指桑书云在武林中是何等名望,桑小娥是何等宠珍,自己方歌吟又是什么东西,竟痴心妄想?忽然心中又起一念:当年桑书云、宋自雪、严苍茫等也不过是武林籍籍无名之辈,但凭一番雄心,一番努力,得此名位重望,自己不勤加努力,却妄行痴想,大志便是何在?

    想到这里,方歌吟心底豁然,哈哈一笑,扬长下楼,花银子买了一匹马,长驱而去。

    方歌吟原想驰出襄阳城,先回去拜祭父亲,再追查血河车下落,但襄城人多,水不通,方歌吟只好放慢走,一面观赏街上的东西,也非常赏心悦目,只见街边,有的打铁,有的卖药,大人小孩吵成一团,好不热闹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3:40 | 显示全部楼层
方歌吟笑吟吟的看着,心里却老是抹不去那一头散飘如瀑的乌发,雪白的颈,忽然见到一熟悉的面孔,不禁多望一见,这多望一见,却惹上了大祸!

    原来他一瞥之下,那熟悉的人,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,于是多望一眼,这多望一眼,却让这敏感的人立时警觉,也向他望来。

    方歌吟觉得对方目光如电,心襄突突一阵跳,原来那人,正是严浪羽。

    方歌吟忙避开视线,假意浏览景色,暗自却促马前行,严浪羽却“咦”了一声,竟调转马头,跟了过来。

    方歌吟外表保持镇定,心里狂跳,这时人潮渐稀,严浪羽竟隔了几个行人,与他并肩,并侧头望来,方歌吟强自笑了一笑,严浪羽注视了好一会,又“咦”了一声。

    饼了一阵子,严浪羽落后下去了,方歌吟心中暗喜,他自知绝不是严浪羽对手,不敢惹上这煞星,不料又听到除了自己坐骑之外,还有别的蹄声,同首一望,见只严浪羽跟在自己坐骑后面,阴恻恻地笑了一笑。

    方歌吟再回过头来,心里七上八下,这时城门在望,方歌吟不敢策马狂奔,以免露出马脚,却见严浪羽依然跟来,而行人愈渐稀少,出得城门,不远处是一道山坡,有一蜿蜓的小道,直通往树林,方歌吟知道该处乃通往隆中的捷径。

    这时后面的严浪羽忽然发语道:“前面的朋友,借一步说话。”

    方歌吟心里一阵踌躇,不知答话好,还是不答话好,但不答话对方必然更生疑,当下道:“有何贵干?”

    后面的严浪羽却吼了出来,“嘿饶你好似鬼,这声音还瞒得过老于?!”

    方歌吟一掠,双腿一夹,坐骑如箭一般标出!

    严浪羽也一打马,急追而来。

    这时已是下午,两人一追一逃,转眼已奔上斜坡,方歌吟心里大急,情知单打独斗,决不是严浪羽对手,无情公子心狠手辣,落在他手里,真不如一死,所以只有一味打马急奔。

    这一阵急奔,已跑了近十里路,骏马不住喘气,而严浪羽也追越近,一面道:“看你往那儿跑!”

    方歌吟心中大怒,心想自己堂堂六尺男子汉大丈夫,死就死,总不成不战而退,当下一勒马,马一声长嘶,严浪羽倒被唬了一跳,勒马退了五六步。

    方歌吟翻身下马,严浪羽怔了一怔,怪笑道:“好哇,小子,不逃啦。”

    方歌吟缓缓拔出长剑,严浪羽被人称为年轻一辈第一高手,十分自负,自然不怕,但适才见过方歌吟的武功,赤不知什么家数,心中倒是颇为惮忌,想起自己明明把千侨百媚的桑小蛾擒到手,却给一个无名小子破坏了,心中之恨,真是无复言语,当下道:“你坏我好事,看老子把你凌迟置死!”

    方歌吟一言不发,长剑指向严浪羽,与身体成一直线,全身精神力量,都集中于剑尖上,严浪羽心下一凛,忖道:这倒是正宗天羽剑法起手式,倒不是假冒的,心下暗自提防,一面道:“喂,天羽奇剑宋白雪是你什么人?!”

    方歌吟凝视严浪羽,缓缓道:“家师祝幽,宋自雪是家师伯。”

    俨浪羽一听倒是舒了一日气,宋自雪年轻时快意恩仇,杀人不计其数,为人狂做,稍不称意,剑决雌雄,严浪羽实不敢惹。

    现得知方歌吟不过是宋自雪之师侄,登时顾虑大减,大突道:“好,我就杀了你之后再向宋自雪报帐!”

    呼地一掌,向方歌吟劈去!

    方歌吟一闪,严浪羽又呼地一掌劈来。

    方歌吟又让过一掌,严浪羽一闪,又拦在方歌吟面前,呼地更是一掌!

    严浪羽一掌快过一掌,方歌吟躲了七八掌,仍是腾不出机会还手,已十分窘迫,严浪羽这时又呼地一掌劳来,方歌吟拼着胸曰捱上一掌,“嗤”地一剑刺去!

    最浪羽“唔?”

    了一声,长身一带,避过一剑,方歌吟剑势一转,一招“斩蛇开路”,这招剑势端是凌厉,严浪羽被他迫退了四步,却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   原来严浪羽与方歌吟士一招以来,一直提防着他刚才十分犀利的掌功与剑气,所以一直抢攻,不让方歌吟采取饱势,而今见方歌吟攻出的两剑,虽是剑势不弱,但却肯定了方歌吟并无绝世神功,当下不再禅忌,禁不住仰天大笑。

    要匆二人全力相搏,其中一人却大笑起来端是十分侮辱。

    方歌吟手中一紧,便是一招“梅花三井”严浪羽脸色一沉,不退反进,一掌拍向方歌吟前胸!

    方歌吟心念一转,剑势一偏,“梅花三弄”,便向严浪羽手臂圄来。

    方歌吟心想,你冲臂过来,没击中我手便被挑了,纵击中又有何可畏?

    不料眼看要削中时,严浪羽手臂一翻,竟然全手反了过来,就似臂膀的骨臼完全松脱一般,严浪羽探臂一抓,已抓住长剑“格登”一声,一柄长剑,竟拗为二段。

    方歌吟急忙退开,握住半截短剑,心志一豪,一剑“长虹贯日”,直直刺出!

    严浪羽一招得手,本在狞笑,不料方歌吟不退反进,一剑刺来,这剑刺得又快又急,要是剑不折断,严浪羽早给刺中了,正在这时,“砰”地一声,方歌吟飞跌了出去。

    原来严浪羽上身丝毫不动,下盘却迅急踢出一脚,方歌吟碎不及防,被踢飞了出去!

    方歌吟这一飞跌,却十分巧妙,借势跌到马边,再一翻身,登上马背,双腿一夹,马便发足狂奔,严浪羽没料到自己一脚,反是助方歌吟接近马匹错愣间已不及阻止,怒叱一声,如大鸟般掠起,一掠丈远,落在自己的马匹上,用力一击,马吃痛力奔,更是跑得起劲。

    这一追一跑,日近西垂,方歌吟豆大的汗珠不断滴下,也许湿透的衣衫,在后的严浪羽一面怒骂,曰面追来:“王八龟子,你逃到天边,我也要把你追同来,看老子抓到你,如何阉割你!”

    “跑!你再跑,老子抽断你的脚筋!”

    污言秽语,不堪人耳。

    这一追一逃,又走了十余里路,便人了隆中,进入了卧龙冈。

    卧龙冈青山隐隐,秀丽中隐然王者气象,端停中沛,这一带方歌吟路熟,马转入林中,希望藉以摆脱严浪羽。

    这一下,严浪羽勒马策疆,十分不便,渐渐竟有些追不上,突然大吼一声,如大鸟般掠起,一跃丈余,竟从自己的马上,跃到方歌吟头上!

    方歌吟忽觉日影一黯,抬头一看,严浪羽已一掌盖下,方歌吟伧促间不及出剑,左掌一翻,砰地对了一掌,方歌吟只觉气血翻腾,严浪羽反手一指,点向方歌吟“肩府穴”。

    方歌吟一沉肩,避开一指,一掌拍向严浪羽肘部,这一掌若拍得正中,严浪羽在运力之际,手臂定然折断,不料一掌击下去,严浪羽肘部宛若无骨,一震之间,严浪羽便在方歌吟背上拍了一掌,方歌吟反手一剑刺出,这一招乃天羽剑法中的“顶天立地”,无比凌厉,严浪羽怪啸一声,身体一升,避开一剑,霍地落在自己的马上。

    这时方歌吟背影一阵摇幌,马身忽然有血,原来是方歌吟咯了一口血,吐在马上,但他负伤出剑,总算迫退了严浪羽。

    原来两人交手数招,都是一刹那间的事,交手一过,严浪羽马匹便已驰到,严浪羽恰好落同马背上,但方歌吟马匹依然领先一步,往前急奔。

    这时马匹已入林中,只是方歌吟己负伤,策马不如先前灵便,严浪羽却是越追越近,方歌吟欲反身作战,但背上一阵剧痛,一时金星直冒,忽觉马匹一震,便知严浪羽已落在他背后。

    这一非同小可,方歌吟立时掠出,越过马头,半空强一拧身,闪过一旁,一剑刺出!

    这一招当机立断,只要迟得半刹,他便被严浪羽已击中的一掌震死,而今前跃斜刺,倒令严浪羽意料不到,马势前奔,会于向剑身撞来,这刹那间是何等之快,严浪羽大一声,反掠出去,大鸟一般落在丈外,马奔不见,地上却有一行鲜血。

    鲜血自严浪羽肩头滴落,无情公子脸色铁青,万未料到自己会在这襄阳城郊,被一个比自己还年青的小子所刺伤,心下杀机已动,一步一步的踏近。

    方歌吟一剑得手,知严浪羽杀机已动,这时严浪羽的马却已冲到,方歌吟一跃而上,这时严浪羽已然无马,只要马一发足跑开,严浪羽就极难追上,不料严浪羽怒吼一声,双手一扬,数十枚黑色细针,钉在马臀上,那马狂嘶一声,跌走出十二三丈,便一头撞在一棵大树干上,口吐白沫,竟自死了。

    方歌吟自马身一跃而落,尚未到地,猛听背后掌风急起,方歌吟无处借力,只得将心一横,一剑往后刺出!

    掌风陡止,“格喳”一声,方歌吟手中半截短剑,却被夺了过去,给严浪羽一手拗得自剑锷折断!

    方歌吟猛同身,一掌推了出去,“江山剑客”的武功,内功还比剑深精湛,这一掌打出去,分三层次的内力,要是打个正中,内力全吐,对方不死也得重伤,要是打不中,内力一凝,随印可以打第二掌,不必另运内力;要是对方要与自己对掌,自己不欲力拼,只要与对方掌风一接触,便可藉力收同,不必硬拼。

    这一掌未回身拍出,待他回得身时,掌心已拍中严浪羽左胸,端的是疾快无伦。

    方歌吟一掌打下去,击中严浪羽左胸,突见严浪羽左半身通白,右半身涨得紫红,心念一动,便已迟了,严浪羽“秤”地一掌,击在他身上。

    方歌吟击在严浪羽胸瞠上,如中朽木,严浪羽击在方歌吟身上的一掌,却结结实实,饶是方歌吟醒觉得快,及时侧了一侧,那一掌击在方歌吟左肩上,方歌吟便整个倒飞出去,背撞在一棵大树上,再从树干上滑坐在地上。

    严浪羽哈哈一笑,忽又紧闭双目,大大力的呼吸了一些,只见他胸腹猛鼓,好一会才把真气缓缓呼了出来,原来东海“腐功”虽不畏刀枪掌拳,但移经换脉,耗费极大的真力,严浪羽本身内功修为怎及得上名列“三正四奇”之“东海老怪”严苍茫?

    而严浪羽在一天之内,连施“腐功”二次,并接下名震江湖的“长空神指”,对自身精力,也大受损伤。

    只惜方歌吟肩膊中掌,奇痛澈骨,一时也无法奋身作战,但这缓得一缓,方歌吟便勉力站起,背贴着树干,怒视严浪羽。

    严浪羽一见方歌吟眼神,虽有痛楚之色,但丝毫畏惧之情,心下一凛,暗道:今日若不把这小子杀去,武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这名头只伯会有受威胁的一天。

    当下嘿嘿一笑,杀机大露,一步一步的行近。

    就在这时,密杯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啸!

    这一声尖啸,声若狼嗥,十分惨烈了。

    严浪羽一听,脸色变了一变。

    就在这时,第二声尖啸紧接着响起。

    第二声啸声却似雕嘶,十分凄厉,显然是女人发出来的。

    第一声呼啸尾音甚长,第二声尖啸尾音甚为短促,几乎是,啸即收,但声音之尖拔,听得人如一根针刺入耳鼓,十分难受。

    这两声啸声,彷佛有三数里之远,但十分清晰。

    严浪羽呆了一呆,这时候,一长一短的啸声又一先一后响起,离开已在里内!

    严浪羽脸色大变,扬起了掌,想杀方歌吟,终于一跺脚,狠狠地望了一眼,即返身急奔。

    便在这时,第三度啸声再响,这一下更近了,如在眼前,漫天叶落,数十只鸟雀簌簌飞起,严浪羽加快脚步,没命地消失在树林中。

    方歌吟没听说过有这种啸声示儆的武林人物,但闻这啸声的威势,来者的速度,及人未至已先惊走“无情公子”严浪羽,便知来人非同小可,只不知是敌是友?

    方歌吟不禁紧靠了一靠在那大树干上。

    ★★★

    这时,在蓊绿的林子里,忽然转出了一个矮小、白发、银须、精猛、凸目的老头子,穿墨绿长衫,彷佛一个小孩偷了家长的长服来冒充大人一般,形状甚是古怪。

    只是一见他阴毒的眼神,却是谁也不敢觉得滑稽,只有感觉到混身的不自在。

    这老人一声不响,彷佛一直就在树干后面,到现在才一转转了出来,转出来后,就目不转睛的盯住方歌吟,方歌吟心中也觉不是滋味,挣扎道:“小辈方歌吟,拜谢前辈救命大恩。”

    那老头笑了一笑,道:“救了你命?”

    方歌吟想,这老人救己之命,可能无意,但严浪羽适才确是为了那啸声而震退的,当下恭恭敬敬地道:“适才前辈发出啸声,嘘走了正在追杀小辈的人||”那老人道:“追杀你的人?是谁?”

    方歌吟道:“是『无情公子』严浪羽。”

    突听后面一人失声道:“严老怪之子?!他在那里?!”

    这声音嘶哑尖拔,像一口人塞了满口浓痰,偏又要尖声呼啸,这声声刺人耳膜,又相距极近,倒使方歌吟悴不及防,唬了一跳,回头只见自己所倚的树干之后,闪出一人。

    只见这是一位白发老婆婆,却打扮得十分浓艳,穿着一袭花衣裙,样子却十分凶狠。

    方歌吟想起刚才是一长二短,两道啸声,当下向老婆婆一揖道:“小辈拜谢||”老婆婆却尖啸了一声,那些木已同巢的鸟雀,再度叫鸣惊起。

    老婆婆厉声问道:“严老怪的儿子呢?!”

    方歌吟心道:莫非是严浪羽会开罪了这两位老人家。

    道:“他一听两位前辈发出啸声,便已回走了。”

    老婆婆与老头儿对望一眼,老头儿道:“你是天羽派的是么?”

    方歌吟一怔,答道:“晚辈是天羽派……”

    老头儿与老婆婆一起仰天长啸,这下可乖乖不得了,方歌吟真给震得发晕,老头儿与老婆婆似其为奋悦,老头儿哈哈笑道:“小子,你既是宋自雪的徒弟,那便最好,施你的天羽奇剑,跟咱夫妇玩玩吧!”

    方歌吟情知对方误会,忙道:“晚辈不||”那老婆婆怪眼一翻,喝道:“不打也得打!天羽门下,没有种么?!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后面两句,心中登时有火,心想;我的性命虽是你们救的,但辱我师门,为了天羽派,不能不战!

    当下怒道:“两位前辈,适才救晚辈一命,晚辈自当感激,唯不该辱我师门……”

    那老头道:“多说无益,打吧,银狐||”那老婆婆右手一掣,竟抽出一柄晶光闪闪的长剑,向方歌吟处抛来,一面道:“先给你一柄剑,施天羽奇剑吧,我看它能奇到那里去!“

    方歌吟听那老头儿唤那老大婆为“银狐”,心念一动,脑子里猛地想起了师父平时讲述武林掌故时,谈到江湖上两个极难缠,脾气极大、性子极怪,武功又极高的一对夫妇,铁狼银狐!

    这铁狼银狐,极其阴狠,武功直追“三正四奇”,只是一直名列不上去,引为终生大憾,心里极不服输,想于第二次三正四奇黄山论剑时,击败三正四奇,或列入其中,于是一直向三正四奇门下弟子寻,一方面是要激三正四奇出手,一方面是从其门下熟习对方的武功路子。

    本来以他们前辈身份,对别人门人弟子下毒手,是万万不该的,因此也受武林中人鄙视。

    只是这对夫妇依然我行我素,终于激怒了心胸奇窄,为人极狠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,严苍茫的报仇手段也极歹毒,也不打话,一出手便将铁狼银狐之独子杀了。

    这一下,铁狼银狐更愤怒若狂,欲杀尽三正四奇门人弟子方得愤。

    ★★★

    方歌吟心里本就十分不耻这铁狼银狐之为人,而今落在他们手里,也真无话可说,祝幽会对他说过:“这铁狼银狐武功极高,现今是否已胜三正四奇,殊为难说,尤其他们练就的『天杀地绝』奇功,更是威力无穷,为师是万万非其敌手,你遇着他俩,切忌意慧、气用事,留得青山在,这句话你要记住。”

    方歌吟心里苦笑,事到如今,就算是要逃,也逃不掉了。

    心里一横,不禁意气一壮,抱剑竖直,往天一指,朗声道:“如此小辈向两位前辈计教了。”

    那“指天一剑”是天羽剑法二十四招的起手式,大有一夫当关,万夫莫敌,立地顶天,了无所惧之意。

    这一下,倒令铁狼银狐对望一眼,无限讶异。

    他俩追杀伏三正四奇座下弟子,无不令对方闻名丧胆,哀呼凄号,或拼死相搏,狼狈逃命,却不见如这年身负二伤,仍从容抱剑,奋勇应战的。

    铁狼冷笑道:“好。天羽门下,果是不弱。”

    银狐嘿声道:“我倒要看看,有什么门道||”一抓便抓了过来,这一抓,出手极快,树影阳光,在银狐指上闪了一闪,原来她的指甲,又臭又利,足了四寸来长!

    方歌吟猛地退了一大步,稍拉远了距离,一招“三潭印月”,递了出去。

    这招“三潭印月”,是祝幽得意招式,旨在制人,不在伤人。

    三招刺出去,方位在头部,待敌人要闪时,却落在胸部,要是敌人再躲得过,事实上这招攻击的,却在足部。

    月虽在天,却映潭中。

    这一招真是中时,只是用剑身左右一拍,拍中敌人足踝,敌人必翻身跌倒,便为自己所制,而不伤人。

    这一招也正是如祝幽一样,凡事都留余地,绝不赶尽杀绝。

    这一剑递将出去,银狐当时被迫退三步,道:“果然是天羽剑法!”

    方歌吟这一招“三潭印月”,也是心存厚道,顾念铁狼银狐救过自己,虽属无意,但毕竟应该感恩。

    当下也不追击。

    不料银狐一退就进,而且进得比刚才后退更快,又是一爪抓来!

    这一抓比刚才一抓快了一倍有余,欺近的身法也快了许多,而且口中还有胡啸之声,方歌吟心下一震,月手一掬长剑,剑身一曲,随后陡一放手,剑尖“哩”地弹直,刺了出去,这一招正是天羽剑法中的绝技“怒屈神剑”!

    这一剑弹出,比刺出快,也比剌出宥劲,银狐怪叫一声,又陡地退了开去,退时比进时更快!

    银狐一退,立时又进,又一爪抓来,这一进,却更比退时快,这一爪,亦比刚才那一爪快,比起第一次,更快不止十倍,而且嘴襄尖啸之声,直刺耳膜,方歌吟心魄一涣,闭上眼睛,只好猛地一摺“长虹贯日”送了出去!

    “长江贯日”是天羽剑法中最杀着,这一招九分攻,一分守,端是险招!

    不料银狐一爪抓来,看似全力出手,却骤然变招,手腕一曲,已抓住剑身,左手一托,撞开方歌吟握剑之手,一柄长剑,便给她劈手抢来。

    银狐长剑一得手,哈哈一笑,向老头儿道:“铁狼、这小子只值三招。”

    铁狼点头道:“三招也不错了,上次武当那牛鼻子道士,半招便了帐!”

    方歌吟心想:武当派长风道长门下那会这般不济,想必是你们截杀武当派辈份较低的门徒,那自然武功跟你们差得远了。

    银狐向铁狼笑道:“你呢?老头子,瞧瞧功夫有没退步了?”

    铁狼哂笑道:“正要试试!”

    忽然一长身,已到了银狐面前,一掌打向她面门!

    银狐阵道:“好家伙!”

    头一低,左手一三格,就在这时,银狐视线被铁狼与自己手臂所遮之际,铁狼忽然起脚,“啪”地踢中银狐手上夺来的剑,“呼”的一声,半空划出几道精光,“唰”地刺入方歌吟身面不到半尺的黄土中!

    这一下鸡起兔落,劲道捏得亳不差,铁狼大吼一声!

    “拔剑!”

    方歌吟一手把剑自土中拔出,铁狼已至,大袖“蓬”地卷出!

    这大袖一挥,直卷方歌吟面门,袖角未至,劲风已伤目,其实最阴狠的一招,却是铁狼腹中悴然推出的一爪,就在方歌吟睁不开眼时推出,一旦命中,即剖心而出,铁狼有意在老妻面前炫示武功,所以想一招使方歌吟毙命,而不止是夺剑而已!

    方歌吟眼虽睁不开来,但反应极其敏捷,一剑“怒剑狂花”,就递刺出去!

    这一剑是“天羽奇剑”中最无常,威猛的一招,“天羽廿四剑”中,祝幽仅学得十一剑,而方歌吟天资过人,这十一剑招均已学识,这十一招便是:“倒挂金”、“天河倒泻”、“长虹贯日”、“梅花五弄”、“开道斩蛇”、“漫天风雪”、“顶天立地”、“指天一剑”、“仰天长啸”、“三潭印月”、“怒剑狂花”。

    这十一剑中,方歌吟由于性格所使然,最喜用凌厉无匹的“长虹贯日”,意态悠然的”梅花五弄”,大开大杀的“顶天立地”,势无所当的“指天一剑”与变化无常的“怒剑狂花”。

    只见剑花点点,不偏不倚,出手一剑,直刺入铁狼袖中,铁狼下腹推出的一掌,方歌吟根本不能看见,铁狼虽能一爪毙了他,但手臂必为剑尖所划伤,却可大大不光采,铁浪大怒,袖手一收,退出三步,白眉不断竖动着,活像一只见人而噬的饿狼。

    方歌吟其实在生死边缘打了一个转,自知今日落在这俩人手里,屠杀后辈,自不会轻易留下活口,以免日后传言中大不光采,定必无幸,只是人有求生之志,但求战得一刻,便是一刻,睁眼一看,只见铁狼一幅穷凶极恶之神态,也为之心惊,当下剑指长剑,凝视对方来势。

    铁狼一招不得手,心下大怒,见方歌吟微微一惊,后又缓举长剑,与自己对峙,心里老大的忿然,大一声,矮子的身子忽然一溜烟地扑起,半空双掌下压劈去!

    这一貂势若泰山压顶,方歌吟“指天一剑”立时上刺!

    剑刺铁狼掌心!

    但铁狼掌风大作,剑锋立偏!

    方歌吟一沉身,但压力依然劈落!

    方歌吟人急生智,从旁“呼”地滚了出去!

    “蓬”地一声,地上凹了一个大洞。

    只听银狐大叫道:“第二招!”

    因铁狼踢飞了她手中之剑,心下大是忿然,恨不得铁浪多使几招,方才制住方歌吟。

    …

    方歌吟一起,铁狼已至,一抬腿,“啪”地踢飞了他手中的剑,喜嚷道:“老婆子,我两招半就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反正已溪了开去,手中无剑,却一掌拍出,中途一变,变成由上而下斩落,这招极具声势,原“大羽派”招式中也无,方歌吟豪气一出,也不管什么招式,一招就劈了下去!

    铁狼是何许精悍之人,一闻风声,双掌一交,硬接一掌,方歌吟右掌劈不下,左拳便出,铁狼出足一踢,“啪”地踢开方歌吟左拳,方歌吟左右手俱受制,想也不想,便一头撞过去!

    这一撞,“蓬”地撞在铁狼胸瞠上,铁狼“哇”地叫了一声,退了五六步,血气翻腾,方歌吟也因这一撞,也被铁狼体内真气激汤得头晕脑涨。

    铁狼脸色发紫,好不吓人:“这不知死的小子……”

    银狐冷笑道:“我们正好拿他来试验一下,我们的『天杀地绝』神功——”铁狼大是兴奋之色,道:“好,我们让这小子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经脉全断的滋味!”

    “天杀地绝”功,是铁狼银狐这十几年来要争霸武林苦练的奇功。

    要想与天象大师的“大般若禅功”,长风道长的“先天无极朔气”,雪峰神尼的“雪花神劫”,桑书云的“长空神指”,宋自雪的“天羽奇剑”,严苍茫的“腐阴功”,车占风的“大漠神掌”相抗,就必定要有一样克制他们武功的奇功,铁狼银狐二人合练的就是“天杀地绝”功。

    这“天杀地绝”功,十分残毒,一经袭中,三阴九阳,奇经百脉,全部震碎,令人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而且每一掌击出,等于四倍铁狼银狐任一人的功力,也就是说,从一个铁狼或银狐,变成了四个铁狼或银狐,其威力可想而知。

    铁狼银狐除私下苦练外,平素也绝少施用这“天杀地绝”功,以免被敌手所悉,这一招便事倍功半了。

    铁狼银狐在外扬言自己的武功胜过三正四奇甚久,以激三正四奇一战,只是三正四奇却并不理会,铁浪银狐甚是没趣。

    四奇行踪飘忽,像宋自雪已六七年未现江湖,车占风远居大漠,长空帮总舵是武林中一个机密,东海劫余岛更是神秘地域,至于三正、少林、武当是名门正派,弟子之众,高手之多,铁狼银狐再大胆也不敢硬闯。

    恒山雪峰神尼,天险地绝、恒山一脉剑绝天下,铁狼银狐亦不敢碰。

    所以只好待各派各帮弟子落了单时,才予以搏杀,以激三正四奇出手,以图一战成名。

    铁狼银狐现到要用“天杀地绝”来对付方歌吟,乃对他责已恨极。

    铁狼银狐搏杀三正四奇门下弟子,当然所向无不得利,唯有今天才给方歌吟用头撞了一下,自是十分失面,恨不得把他凌迟至死方休。

    只见银狐尖啸一声,铁狼身子一躬,象一只吹气的大蛤蟆状,十分古怪,而银狐一跳而上,骑在铁狼背上,两人合起来,因身裁十分短小,加起来才象一般常上高矮,脸肉涨红,其是凶狠古怪。

    银狐骑在铁狼背上,“几”地叫了一声,铁狼也“呱”地叫了一声,银狐“呼”地推出双掌。

    这双掌一出,狂飓骤起,竟比本身的掌力,强大了四倍!

    方歌吟见二人这一搭配,甚是滑稽,明知是绝世怪功,但忍不住要笑,忽然狂风袭来,方歌吟大喝一声,双掌交错,推了出去!

    方歌吟双掌方才推出,刚与狂飕之沿一碰,双臂便是一麻,知道势难抵挡,当下一转身,避了开“砰”地一声,大树崩裂,掌风稍顿一下,郎回扫方歌吟!

    大树劈倒,而掌势不灭,方歌吟自知无法俸免,只好硬着头皮,并着心脉被震断,也只好硬接这声势无匹的一掌!

    就在这里,他的衣领被人提起。

    他立时就像旋风一样,被人甩出去,飞了一丈,又飞一丈,然后再飞半丈,才能飘飘的落地,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沾在鞋面上。

    甩他的人像一阵掠过的微风,簌一声上了树。

    林子里树那么密,方歌吟被甩了两丈余,却连一张叶子都没碰到。

    叶子是绿色的。

    方歌吟只来得及看了一看:他只瞥见叶子一般的绿色,然而那时他原来处身之所,已被铁狼银狐击了一个大洞!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3:55 | 显示全部楼层
只见银狐全身“格格”作响,似是骨节相互碰撞一般,厉声道:“是谁?”

    那人淡淡笑道:“你们不是在找我么?”

    方歌吟返头望去,一时为之怔。

    那离开丈余远的一棵大树,大树有一枝横桠,横桠上有叶子浓密的地方,有叶子稀疏的地方,在叶子稀疏的地方,闲闲地生了两个人,闲淡得就像坐在那儿聊天一般,坐的地方就像他家里的凳椅。

    方歌吟眼睛却是一亮。

    那坐在右方是穿水红衣饰,远远望过去,像一朵鲜花叫暮色顿佳:方歌吟才知道此刻是灿灿洵丽的黄昏时分了。而这少女,正是桑小娥。

    她身边有一个微笑的中年人,儒生长袍,淡青衣,三络长须,被晚风吹得好不悠闲,并向方歌吟点了点头。

    这树干离地足有二、三十尺高,两人坐在那边,树桠微幌,就像汤揪千一样。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礼,也点了点头。

    只听一声怒吼,划破了这一切宵静。

    “你是谁?”问的人是饿狼。

    那中年人微笑,缓缓将手置于胸前,只见他白而修长的手,姆指朝内贴心,四指微曲,指尖抑仍朝天,只听铁狼银狐于声惊叫道“长空神指桑书云!”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方歌吟的头“轰”了一声,抬头再望,夕阳照得他的眼睛五彩灿烂,只见一抹亮金、一抹艳红、一抹紫蓝,一时也淆不清楚。

    只听那娇柔的声音道:“爹,就是他救了我。你救他一次,我们就两不相欠。”

    却听铁狼怒嘶道:“你是桑书云?”

    这一声震得方歌吟耳朵嗡嗡作向,桑小娥的笑容也凝住了,桑书云却微笑道:“铁狼兄,你一大把年纪了,这那么急的性子,不是把两位小辈吓坏吗?”

    他说说,也不知是怎么的,一飘就飘了下来,闲闲淡淡的,就站在铁狼银狐的面前。

    铁狼银狐倒吓了一跳,退了四五步。

    银狐尖声道:“桑书云,你听好了,咱夫妇铁狼银狐,今日要会会你的长空神指!”

    桑书云笑道:“是了是了,我尊此候教便是。”

    银狐怒道:“老匹夫,你少卖狂!”

    一扑而上,出手一抓。

    这一扑,比刚才扑向方歌吟的第三扑还快。

    这二爪,抓到半途,忽然分为三爪。分抓桑书云土、中、下三路。

    桑书云向方歌吟微笑道:“令师可好?”

    一面说出,一面随便点出三指。

    这三指,恰巧戮向银狐的掌心,等于银狐把手掌递过去给桑书云点中。

    银狐怒啸一声,猛地一缩,疾地退同原地。

    这一退甚快,但桑书云收指亦快,轻松平淡,就像完全没出过指一样。

    方歌吟看得心神振奋,此番方知武学一道,如此渊博精深,奥妙无穷,也忘了身上的伤,朗声道:“家师祝幽,身体安好,有劳前辈关念。”

    桑书云侧首奇道:“你师父不是宋老弟么?”

    这一下子,银狐又一声尖啸,霍地冲近,上三抓,中三抓,下三抓,一共九爪,还有侧二抓,分攻桑书云侧身,方歌吟看得心头一窒,不敢发言、怕影响分心。

    桑书云笑道:“你尽量说话便可,不妨碍我。”

    他话说到一半,银狐已怪叫疾退出去,原来她一共十一爪,每一爪递至一半,要冲时都有一根手指在等她的掌心,她每一爪只要抓下去,掌心首先便得穿一个洞。

    银狐疾退的时候,全身上下无不是爪影,以防桑书云追击。

    桑书云却不追击。

    方歌吟大是放心,道:“宋先生是晚辈师伯。”

    桑书云颔首道:“难怪你天羽奇剑使得不十分对,但天资确是很好,确是很好。”

    方歌吟脸上一热,银狐狂叫一声,三度扑来,这一次她披头散发,十分可怖,显然是倾力而出!

    铁狼忍无可忍,大喝一声,竟向方歌吟一掌拍来!

    银狐冲到一半,桑书云忽然一标!

    一标就到了银狐身前,一指就穿过银狐护身双爪之间,点了进去。

    银狐及时侧了侧身,但觉“膻中穴”一麻,端的坐倒。

    桑书云一招得手,立时倒飞。

    铁狼一掌拍下去,击至一半,发现一根指头在等他。

    铁狼武功毕竟不弱,收掌,翻身,退出丈远,回首一望,看见银狐已坐倒地上,忙一掠身,飞了过去,桑书云笑道:“我点的是“膻中穴”。”

    铁狼三两下拍活了银狐的穴道,两人对望了一眼,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厉呼,扑了过来。

    这两人一个是飞掠,一个就在地上打滚,到了桑书云身前,飞掠的却忽然变成打滚,打滚的忽然变成飞掠。

    银狐飞掠,她双指直插桑书云面门,铁狼打滚,双掌直拍桑书云“跳环穴”。

    桑书云青袖一扬,右脚一踏,恰巧卷向银狐脉门,踩向铁狼手腕。只要脉门被卷,银狐一定被震飞出去,只要手腕被踏,铁狼必不能动弹,如何能攻击桑书云下盘。

    这两招看来是随意用的,但桑书云的武功,实已到了登峰造极,无一招无一式不含有极大的智慧。

    方歌吟不禁叫了一声:“妙!”

    就在这刹那间,忽然又大变,铁狼在地上一拍;猛地掠起,银狐身子一沉,变成铁狼双指,戟向桑书云双目,银狐双爪,抓向桑书云足踝。

    这变化极快,方歌吟想发出警告,但连出声都来不及只是下一个变化更快,桑书云忽然跨出一步,这随随便便约一步,突然到了铁狼银狐的背后。

    这刹那间,铁狼银狐已抓了个空,背门却卖了给人家。方歌吟忍不住叫了一声:“好!”

    他眼见铁狼银狐变招极快,这一变换,已无招可破,不料桑书云轻描淡写的跨出一步,马上便反客为主,看得他神采飞扬,恨不得一一都记在心头。

    就在这时,场中又大变。

    银狐铁狼,挟厉啸,竟翻转过来。

    这翻转是头下脚上,鲤鱼打挺!变成一上一下,然而头都往下,四手同时往桑书云上、下部抓出,连抓四个完全不同的穴道。

    这一下十分冒险,因全身翻转,在转落刹那出手,自己也空门大开,只是对手又怎腾得出手来制敌呢!

    但是这刹那间,桑书云也有了惊人的变化!

    他忽然倒了下去,直挺挺的倒了下去。

    他一倒下去,铁狼击空,而桑书云双手却闪电一般扣住了银狐双爪脉门,一扣住便是一甩,这一甩不是甩出去,而是甩得往上一升,“砰”地撞中铁狼,两人正在翻身刹那,无法聚气,哇地叫了一声,两人跌跌撞撞,跄踉了十几步方才立得足桩脚。

    这一招使用之妙,招式之好,连方歌吟他不知如何叫好。

    要是桑书云趁胜追击,铁狼银狐那有命在?铁狼银狐相觑一眼,脸色十分难看。桑书云琅拍了拍身上泥尘,笑道“两位确有一番惊人艺业。佩服佩服,近年来,逼得在下在地上翻滚者,唯阁下二人也”这一番话,说得十分客气,原是替铁狼银狐保留了颜面,但银狐、铁狼又对望一眼,突然各自发出一声尖啸,铁狼一躬,身子澎涨,宛若蛤膜。银狐却呼地跳上了他的背,全身骨头“格格”作响,方歌吟叫道:“桑前辈,他们用“天杀地绝”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脸色一凝,夕阳下,只见他左手贴胸,姆指内屈,四指微弯,手指在轻轻抖动,但脸色却白了下来。微风吹来,桑书云长须拂动,衣袂尽飘。方歌吟一抬头,夕阳已不那么眩人,桑小娥的水红色沫衫,在嫩绿的叶子上飘飞,凝视看她的父亲,似有无限信心。只见她柔水般的长发,在夕阳间更趁得一片金黑,因为背着脸光,脸容抑看不甚清楚,却听那清脆的声音道:“呆子,你看什么啦你?爹使的正是“长空神指”。”

    方歌吟脸一红,回头一看,只见铁狼银狐一步步向桑书云走来,形状十分古怪可笑;但向桑书云看去,却甚是专神凝肃,岳峙云僚,十分端重,跟刚才笑谈间击退三大高手之言态,又十不相同。

    只见铁狼银狐,绕桑书云不停的走,越走越快,快到最后,只见影子,已分不清铁狼银狐,桑书云单手贴胸,右手长垂,依样纹风不动,连眼睛也不眨一下。

    就在此时,忽然漫天叶子飞旋,铁狼银狐骤然一停,两人推出双掌!

    昏鸦惊起,所有的杀气都凝聚于一点,这一点极钜的、无匹的气阎,直撞向桑书云,整个空气都像凝结了一般。

    然而这凝结的空气忽然破了。

    只见桑书云食指,中指、无名指、尾指都弹动一下,然后是无名指、中指、食指又动了一下,长空里忽然充满了极其尖锐,又极其浑厚的“丝丝”之声,七道指风,划破狂风,铁狼银狐的脸色立时变了。

    两人发出一声长、一声短的尖啸,漫天劲风,一没而尽,铁狼、银狐返身就奔,转眼就消失在林子里。

    地上却多了两行鲜血。

    长空神指!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棒了一会,桑书云回头,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色,道:“这两者的武功不错?只是手段阴毒一点,要是不往阴狠走,这“天杀地绝”神功足有一番境地呢。”

    方歌吟见桑书云举手间以七指破去“天杀地绝”,从容不迫,心中敬佩不已,心想:要是自己亦能练得这般神功,还怕谁来?但想起长空神指与长空帮,都是桑书云自己力创的,桑书云有这等志魄,为何自己不能。

    想到这里,豪倩万丈,正待发话,桑小娥却一跃而下,噘了噘嘴唇,道:“你救我一次,我也央爹救你一次,我们扯平了。”因为背夕阳,方歌吟依然看不清楚。

    桑小娥说完便扯桑书云的衣袖,道:“爹,咱们去看辛叔叔好不好,他一定找我找急了。”

    桑书云向方歌吟笑道:“小女自小傍我宠惯了,方世侄不要见怪。帮中确然有事,我要去料理一下,就此别过。”说罢伸手一挽,青衣一飘,两人已入林中不见。

    方歌吟本拟向桑书云道谢,但给桑小娥一番抢白,不禁为之语塞,桑书云说走就走,但见夕阳西下,昏鸦回巢,彩霞残晖,美得凄艳,方歌吟心里却一阵怅然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漫天落霞乱飞,方歌吟远眺过去,可以看见夕阳外,青山隐隐,才醒觉自己已近林边,陡地金芒一闪,照耀得让人睁不开来,方歌吟在指缝间望去了只见夕阳恰好自一些云朵薄雾中沉下来,一切都是眼前一亮,然而都是古旧的,历尽苍桑,所以褪了色的,除开夕阳本身之外,一切都不是新鲜的事儿,方歌吟心里抽痛了一下,想到“西风残照,汉家陵阙”这两句词。

    眼前又亮金了一阵,原来夕照临尽时时也如此洵烂夺丽,方歌吟怔了一怔,只觉彩霞乱舞,金晖群飞,其中彷佛有精意,方歌吟不禁用手去比划了一下,又划不出什么所以然来,猛地心里像掠过一些什么东西,正有所悟时,忽听一声冷哼。

    方歌吟霍地转身,只见锄暗的树林子里,走出了两个人。

    两个发已乱了,但目光阴狠的老人。

    方歌吟登时心都凉了。

    铁狼银狐!

    铁狼银狐末走。

    他们俩人精心苦练的“天杀地绝”,敌不住桑书云“长空神指”一击,他们负伤、败退,但仍潜伏于林中,等待桑书云走后,把这唯一的目击证人杀死,以兔这一败之耻,传扬江湖。

    桑书云果然走了,他们又等了一会,才敢出来。

    这次他们出来要的是方歌吟的命。     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4:13 | 显示全部楼层
方歌吟一见到铁狼、银狐再出现:立即做了一件事。

    逃!

    方歌吟返身就走!

    就在他刚才目观“长空神指”桑书云的神技,以及受到桑小娥的奚落,却使方歌吟在这日落之际,暮天晚地之时,突兴起大志。

    他要活下去,要像桑书云一般,创帮立道。

    要报父仇,要让人看得起,要锄严浪羽这等奸徒……

    换作平时,他个性刚强,定死拼不屈,而今他亦更不屑求饶保命,但是他可以逃。

    他返身就逃!

    这使铁狼,银狐一怔,原以为这小子又呆又硬,定必死拼,自己先说几句体面话,才把他杀了灭口,谁知话未启口,方歌吟拔足就逃。

    当下铁狼、银狐冷哼一声,心忖:你已受数创,还能逃得出我们手上心?两人也不急”左右包抄的追踪过去。

    方歌峙逃了一阵,只觉天旋地转,流血过频,伤口又疼,终于扑倒在一棵大树干上,喘息不已。他只稍停,回头一望,只见铁狼、银狐两人目光精锐,杀气大现,一步步地逼近。

    方歌吟心里长叹:今番莫不是要丧命在这两个老鬼的手下……就在这时,他忽然发现树下有一个小洞穴,洞心黑呼呼的,看不清楚。

    方歌吟把心一横,竟洞穴里就是一跃。

    就在这时,铁狼、银狐同时出手。

    “轰”,树木倒塌、枝叶纷飞。

    然而方歌跨已钻入洞穴,银狐怒极,银发乱颤,扒开木叶,但洞口极狭窄,方歌吟身形瘦挺,挤在穴里,根本奈何不了他。

    铁狼怒道:“小子。你给我滚出来!”

    方歌吟冷笑:“你有本事就进来。”

    铁狼毗牙露齿:“给我逮,就挖心剖肺!”说就要跨进去。

    铁狼本来就十分精悍短小,一挤之下,几乎就要缩进洞穴中去,方歌吟大喝一声,一剑刺出。

    换作平时,铁狼才不怕方杖吟的剑招,但此刻并手胝足,塞在洞口,方歌吟这一剑,他既不能闪,又不能避,手脚也不灵便,乍见寒光扑面,及时一缩。

    饶是他收缩得快,退出洞穴,但仍被剑风扫中,划了一道血痕在右颊上。

    铁狼此怒非同小可,他原本丑陋至极的脸上,又多了一道疤痕,而且居然伤在这样一个后辈手里,简直是奇耻大辱。

    铁狼厉哮一声,蓄力发掌,要把大树之根、土地、洞穴,以及穴里的方歌吟,一齐以凌厉的掌劲摧毁。

    “轰隆”一声,这一下重推,树根碎木纷飞,沙土飞扬,骤雨般打在洞内。

    这一下掌推,虽不能把穴口全毁,但亦不堪再击,铁狼兴银狐打了一个眼色,准备在下一掌,两人一起全力出掌,把方歌吟震死于穴内。

    这一,方歌吟焉有不知。他情知一出洞穴,唯有死路一条,可是不出树洞,也必死于铁狼、银狐掌千,这一下真是到了绝路,出是死,不出也是死。

    方歌吟这次可真是死定了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天无绝人之路。

    就在这个时侯,方歌吟忽然掉了下去。

    方歌吟“掉”下去后,才知道他所站立之处,却不是小树穴,而是下接一处大石洞的。

    “呼”地掉下去,黑,一片忽忽的黑,然后“砰”地背脊触地,一阵厉痛,几乎令他流出泪来。

    地是坚硬的岩石,眼前是一片看不见的黑,只有穴顶一点茫茫的夜空星芒,看来有几丈高,只听穴口传来铁狼、银狐不断怒喝、气叱之声。

    可是铁狼、银狐也不敢冒然入洞,他们不知树洞有多深,而下面黑呼呼的一个大洞,方歌吟精亮的剑光隐约可见。

    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之下以身试剑的。他们一时不敢跃下,却什么粗言秽语都骂尽了,方歌吟真不忍卒听,两个武林前辈居然对一个后辈骂出这等话来。

    所以他也越发拒绝自己死在两个这样的败类手下。他稍稍定下神来的时候,发现这石洞居然非常宽敞,但长满了青苔,湿气很重。

    他的脚也沾满了泥泞,他藉一点点天光,发现地窖里刚掉落的泥块、青苔、腐木、野菇一地都是。方歌吟这才明白,那大树穴口原来接通石洞的径道,但因荒弃年久,树干中空间被朽木碎片、青苔、草菇、烂泥所占满,累积起来,方歌吟藏身于树穴时,脚踏上去,再经铁狼、银狐凌厉的掌力一震,土崩泥落,反而使他落入了地洞之中。

    这石洞又深又长,既黜暗又奇滑,不知道向何处?

    方歌吟忍不住叹了一声,耳边忽然又似有人叹了一声,方歌吟几乎听得跳了起来。

    黑突突的洞里死寂一片,只有听似钟孔石滴落的岩水微响。方歌吟又试探的“啊”了一声。

    丙然在这深不可测的洞穴,传来了:“啊啊啊啊……”无数声,声音既被歪曲,而且诡秘异常。

    听来这石洞似有九曲十三弯,通道不少。

    隐约的天光下,石壁青蓝一片,很是可怖,又听洞上银狐恐吓道:“龟儿子,你有种我给老娘上来,不然我们就跳下去,给你大卸八块!”

    铁狼也忿然道:“你不上来,我们守洞口,饿也饿死你!”

    方歇吟在里面一听,也觉颓然,觉得也是,自己堂堂男子汉,居然屈居石室,父仇未报,武功太低,就算在此得逃过劫数,最低也得饿死,一念及此,简直万念俱灰起来。

    铁狼、银狐越骂越凶,方歌吟就越听越伤心,不禁低下头去,猛然看见自己手中的剑。

    天色暗淡,剑芒更暗,可是这是他的剑啊,要是这一把剑,给廿四岁就剑无敌手天下的宋自雪宋师伯所执,又是怎么一番局面,又是怎样的一种锋芒。

    而他,为什么是他,这把剑就锋芒黯淡?为什么换作是他,就屈于石洞,无法剑试天下,更遑论剑震天下。方歌吟,你服不服气?

    在黑暗中,那轻淡的一抹剑芒,在方歌吟起伏如大潮的思绪中,宛若一道闪电!

    惊天一剑!惊天一剑!那雷雨之夜,那中秋之夕,大侠萧秋水的剑若霹雳,群俯首。

    我纵不如大侠萧秋水,我也要学他!方歌吟愤然也是奋然而起,持他的剑,一步一步向未知的,深暗的洞穴走去。

    不管前路是什么,不管黑暗中有什么,他都要拿他的剑,前去闯一闯。

    一个人能在如此劣境之中,仍意气方豪,这个人要能不死,就必定有所作为。

    方软吟,他能不能有所作为?

    唯他提剑走入黑漆的前路去时,这答案对他来说,并不重要。

    这一走,居然走了半个钟。没有火摺子,也没有火石,方歌吟越往前走,越伸手不见五指。

    石洞从越来越深,越来越黑,到湿气彷佛自壁上百透入衣衫皮肤里去,渐渐又到了一个比较干燥,也较为狭隘的地方。

    方歌吟摸索看,居然发觉手中所触的,有一道很小的隙缝,再沿摸上下,才发现是一条长纹,从此可以判断出这竟是一道人砌成的大块的石墙,那隙缝正是壁纹。

    这里似稍有一点天光,能看到一点点石室的轮廓,就在这时,方歌吟不寒而悚,原来这所谓的“光芒”,竟是磷火。

    磷火是浮动的,亦即动物死后骨骼所剩的磷质的发出来的光芒,方歌吟一念及此,不禁快走一两步,忽然踢到一物,几乎摔倒,俯身一拾,捡到几根事物,借一点点幽异的微芒一看,真是吓得魂飞魄散。

    原来那是一具骷髅的头盖骨。

    那两个又深又润的眼洞,竟发出两道绿惨惨的幽芒,因方歌吟看不清楚,故贴眼前看,一看之下,恶臭薰人,方歌吟马上一扔.“喀格格”一声,骨头落地,还弹跳了几下,方才没有声音。

    就在方歌吟惊魂未定之际,忽听一击冷冷的,冷冷的冷哼。

    这一下,明明整个幽黯的石室里没有人,忽闻此一声,方歌吟整,真全身跳了起来。方歌吟唬得头皮发炸,但忽然想起一事:生有何欢,死又何憾,就算世上真的有鬼,也不过是非人而已,而世间上形似人,心如鬼魅者,不是更险恶更阴毒么?

    一念及此,方歌吟居然在这种情形之下,镇定了起来。

    他立即搜索地上、空间、边低声问:“谁?”

    没有人回答,他又扑到了几具只剩骨骼的体,显然是已经死去多年。

    方歌吟壮胆又喝问了一声:“谁?”双手摸摸,又摸到一架比较“齐全”的骨骼,居然有些衣衫未朽烂,方歌吟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听觉来。

    就在这时,耳边又传来一声冷哼。

    方歌吟只觉全身鸡皮疙瘩全起,大喝道:“是谁?”

    只听一个声音,就在他前面脚下:“你又是谁?”

    方歌吟万未料到那“骨骼”会说话,冷不防这一声,蹬蹬蹬吓退三大步,真是胆魄俱裂,颤声道:“你、你是什么……”

    最后一个“人”字,竟问不下去。

    只听那残腐的骨骼冷冷地道:“我好久没吃人肉了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猛想到孔子的: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……”猛觉在黜黯石室中,也有一片清明,当下壮胆大喝道:“你究竟是人是鬼?”

    那“骨骼”冷哼一声:“胆子倒不小……”“咋啦”一声,挺身而起,好像飞蛇一样,“竖”了起来,方歌吟虽看不清楚,却感觉得出,心里一凛,挽剑护胸,以防攻击。

    但就在这刹那之间,他的剑被人夺了,他的人也被打飞出去。“砰”地撞在石墙上,痛得金星直冒。

    那“骨骼”“格登”一声,居然把剑拗断?冷笑道:“你认命吧……”声音才自墙角响起,人又到了方歌吟身前,此人功力如此殊异,令方歌吟魂飞魄散,情急之下,居然以手作剑,使出“梅花五弄”,五指直夺那“骨骼”双目。

    那“骨骼”“咦”了一声,居然不避,“哧哧”两声,中、食二指插中双目,竟是湿漉漉一片,这“骨骼”竟没有眼珠,只有两个深洞,而其他二指所触,也是皮缺肉霉的骨头,这一下简直令方歌吟心惊胆震。

    方歌吟惊惧无己,大叫一声,一脚踢出,想把“骨骼”踢走,这一脚踢在“骨骼”的下盘,居然踢了个空。

    原来这骨骼连脚都没有!

    这“骨骼”无目无腿,不是幽魂是什么!

    谁知道那幽魂本来已扣住了他的身子,方歌吟丝毫动弹不得,却没有动手杀他,反而问了一句:“祝幽是你什么人?”

    这一问,显然这幽魂是人,而且在他出手中知道他的门派,然而这人没有眼睛的呀!

    这样幽黯的石室,这样的“人”……方歌吟壮胆子道:“正是家师。阁下……”

    那人没有答话,怪啸一声,震得石洞轰隆不已,“砰”地一掌击在石壁上,一时天摇地动,天翻地覆,这厉啸如霹雳焦雷,打在方歌吟脑门上,方歌吟只觉伤口迸发,天旋地转,竟晕眩了过去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他再醒来的时候,好像没有醒来一般黑暗。

    他确知自己并没有死,而且伤口都奇怪地好了不少,而且体内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,一道充沛刚厉的真气,在体内蓄存游走,舒泰无匹。

    方歌吟心中一凛:这是武林高人以己身真气,输入对方体内方才有的现象,而且这种传功与治疗法,十分伤传者之身、是谁冒元气外流之险,传功替他疗伤。

    他猛地站起来,却冲起有丈高,“蓬”地头撞上了石壁,痛得眼泪直冒,没料到自己功力突然增进如此之多。

    就在这时,他又听见一声冷哼。

    方歌吟一听,如那怪人还在,脚底似有一股寒意,直侵心里,忽又想起一事,心中一亮,激声道:“前辈……是你将功力……替在下疗伤……”

    那怪人也不答话,冷峻地反问了一句:“祝幽死了没有?”

    方歌哈勃然大怒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霍地站了起来。

    怪人冷笑两声:“你岂是我对手。”

    方歌吟昂然道:“你在我面前辱及家师,我纵非你之敌,也要与你一拼!”

    怪人一愕,半响才说:“有志气!”随后又加了一句.。“没料祝幽也有你这样的弟子。”

    方歇吟一听之下,为之气坏,大喝一声,双掌一分,左右掌出,在这简浅的石室之中。居然也带起一道凌厉的风声。

    那怪人冷哼一声,口连动都不动,一掌拍在地上,一时山摇地动,方歌吟根本站立不稳,“哗啦”一声,顺青苔震倒于地。

    方歌吟扑倒在地,却不服气,随手一抓,抓住半截断剑,“啸”地一声,人未爬起,一剑“倒挂金,刺出!

    那怪人大笑一声,又震得方歌吟轰然了一下,双手一合,硬生生把剑夹住,怪人狂笑:“好!小子有勇气!二十年来,敢跟我交手,天下有几,可惜你拜错师门了!”

    说看双手一开,方歌吟正全力抽剑,猛不防压力一消,全身向后撞出,“啪”撞在墙上,又是气血翻动,但听怪人的话仍是侮辱他师父,简直怒不可遏,吼道:“老怪,你少卖狂,找师父来,你就得闭上鸟口!”

    敝人纵横江湖三十年,却从未被人如比骂过,何况是这样一个后生小子,怔了怔,又咭咭狂笑起来:“小姓儿!移胆量!我就欣赏这气慨!”

    方歌吟依然怒火中烧:“你要收回你的话!”

    敝人奇道:“什么话!”

    方歌吟道:“辱我师门的话!”

    敝人哈哈笑道:第我不收,又怎样?”

    方歌吟一挥剑道:“就要你还个公道!”

    敝人大笑道:“公道别公道,这天下还有公道?”

    方歌吟气咻咻地道:“你还是不还!”

    敝人笑声一敛:“你知道你师父是谁?我又是谁?嗯?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,怪人冷笑道:“你使的是“天羽奇剑”,天羽奇剑不是这样的!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又怒,正待发作,突然“呛”然一声,龙吟大作,只见黑暗石室之中,有一泓金亮!

    这一泓金亮,亮如白昼,忽然之间,方歌吟手上一轻,然后金芒全然消失不见,然而在黑漆中,方歌吟眼前,彷佛尽是那金圈光芒。

    只听那怪人冷如铁石地道:“这才是“倒挂金”。”

    直到此时,方歌吟才知道那一道金芒是剑,就在这际?他才发现手中的断剑,只剩下剑铐,半截剑身,完全粉碎。

    对方的剑气一吐,已把手中的剑击得粉碎,这是何等功力?一招“倒挂金”,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,这是何等武功?而“天羽奇剑”,是不传剑招,居然能在这石室中不知名的怪人手中使来,简直远胜自己师父所施的,这是何等人物?

    方歌吟心中疑团不消,那怪人呵呵大笑几声,笑声之中?几许苍落,几许寂寞,几许飞豪,几许气魄?这人究竟是谁?

    那怪人大笑一阵,震得匹壁唆啦作响,忽然一歇,言意无尽凄落:“听你刚才踢我的步法,显然是会使“三潭印月”的,你使一招来看看。”说着往后一摘,竟摘下一剑。

    那剑长而艳美,色呈金虹,宛若犹在熔炉中镰造一般,通体透红,亮如上香时的灼亮之处,剑身隐作嗡嗡之声,这剑一出,石室骤然有了红亮的如浪潮一般的微芒,怪人掣手一扳,剑顿夹风雷之声,递向方歌吟,冷冷地道:“这剑若拿不稳,作嗡嗡声,若注自身功力进去,则成风雷之声……拿去,使一招“三潭印月”给我看看!”

    方歌吟呆得一呆,双手接过长剑,忽然一沉,原来这剑身修长秀美,但份量却十分沈甸,方歌吟顿觉压力加重,几乎不能转腕。

    那怪人虽没有眼珠,却一清二楚,冷峻地道:“长吸一口气,气聚丹田,再发力手足尖,借势将“天羽门”内息运转脉肘之际,自然能舞动此剑。”

    方歌吟心中纳闷,怎么这怪人完全懂得天羽门内功心法,但不觉随怪人的话去做,立时觉得原来自身的功力,与新输入体内的真气合一,汇聚流畅,一举能挥动那柄气派非凡的长剑。

    方歌吟手执此剑,旦觉气势如虹,人如剑芒,翻手一点,脚步交错,施出“三潭印月”剑招。

    “三潭印月”如前所述,连行奇玄,看似刺首,原来袭胸,其实斩足,三潭所印的肩,都在潭月之井。方歌吟一得此剑,使来犹如行月,剑招已过,金圈仍在。

    不料那异人看得大摇其头:“不对,不对,你气势够,气派也稍具,气象亦兼有,只是这一招这般使来,味道全失……”

    那无足异人一伸手、一长身,也不知怎地,方歌吟手中顿觉一空,那异人道:“瞧我使来!”

    一振腕,唰唰唰三剑一气呵成,宛若一剑,那异人忽问:“我发了几剑?”

    方歌吟脱口道:“三剑。”

    异人冷笑道:“不对,只一剑。”说又缓缓使了一次,只见剑气纵横,上、中、下三路全是虚招。异人故意将剑势凝住不发,剑尖啸声大作,异人问:“月不在潭,水在那里?”

    方歌吟不加思索,脱口道:“月在天。”

    异人喝道:“去!”剑脱手飞去,黑暗中弩虹一道,刷空而去,破空而回,回到异人手中,剑作龙吟:“使得此势,千里取人顶上头颅,笑谈事也!”

   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,禁不住道:“若月不在天,何不在心?”

    异人残腐丑陋的脸上居然也激动起来:“好主意且心中有月,才是天心月圆,我十一年前已练到。”一说完,就出剑,只见三道金红愈圈乍闪乍亮,忽然合作一道飞虹,眼见就要飞天而去,卸忽然隐去不见,异人道:“这一剑,稳住不发,可以任意出袭,才令敌人无从闪挡。”

    方歌吟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快剑论交,见这种惊人绝世剑法,不觉心意全在剑中,那异人也使到意兴风发,断喝一声道:“你又看看这招!”

    方歌吟以为异人又要使出什么凌厉幻变奇剑,却不料他将剑平胸一缩,另一手姆、食二指把剑尖捡起,剑身顿作半弯月形,剑尖与剑锷竟被弯拗得相连,方歌吟正要问话,那异人抑猛松手,“唆”地一声,剑身弹直,然而一点剑气,宛如流星一样,直打入五尺以外的壁中,星花四溅,石壁刻下了一道剑痕。

    然而剑仍在异人手中,剑气却纵横于石室之中。

    方歌吟只觉全身震奋,忍不住喊叫了出来:“怒屈金虹!这是“怒屈金虹”!”

    原来“怒屈金虹”正是天羽派廿四奇剑之一,为宋自雪一手所创,连祝幽、萧河二人皆不会,但“怒屈金虹”名震江湖,方歌吟虽未见过,但听师父描述过,而今一见,真是心魄飞越。

    异人哈哈笑道:“正是怒屈金虹!这招打得好时,又可以变作“怒曲神剑”,不用另一只手轮住,而剑身自作屈伸,杀人于无形!”

    方歌吟不敢再迟疑,嗫嚅道:“敢问前辈,是天羽门的什么长辈……”

    那异人大笑震天:“什么长辈,天羽门本就只有我一人领”

    方歌吟变色道:“你是?”

    那异人笑声如在洞中霹雳,“这是天羽派掌门信物“金虹剑”,那我是谁?”

    方歌吟伏地茂道:“你是师伯!”

    那异人宛若旱雷的一声清叱:“我就是天羽奇剑宋自雪,普天之下,舍我其谁?”

    方歌吟一头就叩拜下去。

    ※※※

    普天之下,舍我其谁?

    舍我其谁?

    十年前的“天下第一剑”,血战“武林狐子”,十五年前少壮之年,风流倜傥,剑挑“九天神剑”曲剑卢,二十年前,在天羽门,已一枝独秀,连“天羽派”当时掌门,也望尘莫及。

    “天羽门”原得七剑,在宋自雪手上,十七岁便已创得十五剑,使他的授业师父大大不满,但宋自雪在一次比剑中,连胜师父、师叔、师伯三大高手合击,这一战名动江湖,宋自雪也成了不肖之徒,居然忘恩负义,击败恩师,而其中天羽派师祖宫天移也在三年后败于宋自雪之手,悲愤自绝。

    宋自雪一向不理人言,喜欢做什么,就做什么,廿四岁即创“天羽奇剑廿四式”全套,廿七岁自立为掌门人。三十岁名列“三正四奇”中“四奇”之一,为“三正四奇”当时最年轻一人。

    当其时“四奇”中“长空神指”桑书云廿七岁,“大漠仙掌”车占风廿六岁,“劫余老怪”严苍茫最长,四十二岁,都是武林中顶尖人物,但宋自雪挤身其间,毫不逊色。

    十年前黄山论剑,“三正四奇”不分胜负,三年后重创任狂后,再战于华山,又是平分秋色,但宋自雪的才气与光华,抑是令人侧目的。

    宋自雪一生所为,似正非邪,但七年前忽然绝足于江湖,令人惊疑,不料这十年前名震武林,一剑光寒的美剑客,居然是今天在这黑洞里丑陋的残缺的异人。     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4:37 | 显示全部楼层
只听宋自雪发出一声浩然长叹:“七年前剑绝人俊的宋自雪,居然是我这个无腿无眼的人,你很失望,是不是?”

    方歌吟拜倒道:“晚辈天羽派第五代弟子方歌吟,拜见掌门师伯。弟子只知师伯剑镇神州,今得幸见,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忽道:“你颇似我当年,敢说敢为,你再来客套,就不是天羽派的人!”

    方歌吟垂首道:“是!”

    宋自雪叹道:“我生平最恨,就是矫揉作态者,烦紊褥节,全属形式,其实仁义忠诚,存乎一心,礼法不过是拘束而已。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脑子一片轰然:“是!”

    宋自雪大笑道:“你跟我,份属师徒,但情属兄弟,你不必拘礼,我很喜欢你。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热血上冲,这位名满江湖的剑客,短短一见,即引以为兄弟,方歌吟感动得无复言表。

    宋自雪道:“快快起来!可惜你这般天质,却为祝幽那庸材所误。”

    宋自雪的话,一直都令方歌吟大受感动,宋自雪的武功,也绝非“江山一剑”祝幽所能比拟,但宋自雪这一句话,立时令方歌吟跳了起来。

    “师伯,弟子有今日,全系师父他老人家悉心教诲,师伯不可以责备师父。”

    宋皂雪见方歌吟如此激动,倒是一怔,随即冷笑道:“嘿!之所以有今日,今日搞得你使的剑不是剑,都是你那捞病表师父。”

    方歌吟怒道:“我尊你为师伯,是敬我师父,你辱我师父,我则不须敬重你!”

    宋自雪哈哈一笑:“你师父有什么可敬,一天诗书礼乐春秋,读书识字,能知忠义便好,历代大诗人、词人,又有几个因学问渊博而成诗?你师父循规蹈矩,我最瞧不惯!”

    方歌吟反言相驳:“师父是忠厚长者,他求仁取义,全是一片真诚,并非虚饰,你不拘世俗,是你的风格,又怎可以偏概全,不容他人有守礼遵规。”

    宋自雪一声怒叱如霹雳:“我是你师伯,你敢对我这般说话!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一跪,却昂然道:“弟子句句衷心之言,听凭掌门处罚,但掌门若再辱我师尊,弟子仍是要把话再说一遍。”

    宋自雪一晒道:“你再说,我一剑就杀了你!”

    方歌吟傲然道:“弟子自不是掌门之敌,而且也任听宰戮,不过掌门要服天下人之心,掩天下人之口,报天下人之命,却不明智。”

    宋自雪忽然仰天大笑,笑声震得四壁轰然,良久方过。方歌吟却莫名其妙。

    宋自雪忍笑道:“好,好,好!我辱你师父,其实是试你!其实你心存大义,既不拘小节,又在大事上坚定不移,有志气!像我当年,哈哈哈哈……”说着又痛快地大笑起来:“你有这身傲骨,可以学我天羽奇剑。”

    方歌吟寅被宋自雪弄得宛若五里雾中,不明所以,但依然坚持道:“弟子为师尊所授,纵技不如人,不敢也不愿另投师学药,掌门好意,弟子心领。”

    宋自雪理色道:“我是你师伯,又不是别人,我教你武艺,你竟不接受!”

    方歌吟因宋自雪曾言里讥讽祝幽,所以甚是忿忿,“就算弟子要学,也得先明禀师父,由师父定夺。”

    宋自雪冷笑道:“你自愿这样做,还是拘于形式?”

    方歌吟大声道:“都不是,是我不愿学你武功!”

    这一句话,连宋自雪都震住了。

    宋自雪剑冠天下,现在他要传技,方歌吟居然不肯学、不想学、不愿意学。

    好一会,宋自雪才道:“你武艺低微,若要闯荡江湖,若想出人头地,非学我武功不可。”

    方歌吟坚定如铁:“师伯昔年初出江湖,一身艺业,亦是师伯一手所创,师伯可以,我又有什么不可以?”

    宋自雪呆了一呆,喃喃道:“好,好。”忽然抬头,凄声道:“但你忍心见一代奇剑“金虹剑”光茫黯淡?忍于见绝代剑法“天羽廿四式”失传于世?难道你忍见我这残废的,没有人传我衣钵?难道你竟忍得下心,让你栖身学艺的师门“天羽派”,因无下一代掌门接任而绝灭于江湖?……”

    说到这里,宋自雪竟哑不成声,方歌吟听那几句话,每一句话如一记鞭子,抽在他心中,他“噗”地跪下,悲声道:“弟子知错……敢问师伯,师伯身受奇伤,是否受歹人暗算所致?……弟子愿效死命,为师伯报仇!”

    “报仇?哈哈哈……”宋自雪没有眼珠的眼眶里,竟有两行长泪:“凭你武功,也能替我报仇?”

    方软吟不忍再伤宋自雪的心,当下诚敬地道:“弟子若能学得师伯神功奇剑一二,实三生之幸,但……但弟子觉得此事,要得师父默许方可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忽道:“我双腿已废,不能出洞,又如何见你师父?”

    方歌吟沉吟了一下,道:“弟子可背师伯出去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切断道:“我今番容貌如此,已不想再出此洞……”说看一拍胸膛,竟“格当”一声,方歌吟藉金虹之芒,才看清宋自雪左右胸骨,竟为两道指粗铁环所锁,直穿入协骨之中。

    方歌吟一见师伯落难至此,宛若环扣穿在心里,痛楚起来:“那……那师伯以为该怎么办?”

    宋自雪长叹道:“我是你师伯……是不是?”

    方歌吟又低首恭道:“这点当然。而且更是子弟最尊崇的第二人。”

    宋自雪苦笑道:“你最尊崇的人当然就是祝幽了,对不对?……”方歌吟没有答腔,宋自雪淡淡一笑,又道:“你可学我武艺,仍称我为师伯,既不为师父,便不需祝幽允许,你同意不?”

    方歌吟一时无话可说,宋自雪又道:“我今番要你学艺……因我之体力,撑到今日,已不能再久等了,你若再问了祝幽才决定,那可能就是成为天羽派门下的第一大罪人!”

    方歌吟不再打话,毕恭毕敬地向宋自雪,“咚咚咚”叩了三个响头,道:“弟子今番向师伯学艺,为的是光大天羽派,为的是替武林主持正义……艺成之后,并要替师伯讨同公道,手奴仇人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忽然截断,凄然落寞地道:“只可惜伤我到这个地步的仇人,却连我……连我他不想报这个仇。”

    方歌吟见宋自雪呆呆出神,如这是一段迷离凄伤的过往,也没继续询问下去。

    宋自雪忽又把“金虹剑”擎在手里,宋自雪剑一在手,整个人又完全不同,高大、硕壮、顽长、神采又同复昔年的意兴飞越,方歌吟看得竟似痴了。

    金虹一闪,黑暗中犹如电击。

    地上两具贴缕骨头,突然粉碎。

    这剑的威力不是在斩、不是在劈,而是在粉碎一切。

    只听宋自雪长啸道:“这是“石破天茂”。”

    漫天骼髅粉碎弥天,忽又剑光一闪,粉末骤然落地,分成左右两个小堆,居然一灰一白两种颜色绝然不同,宋自雪道:“天羽奇剑练到精处,可以凭感觉发剑,无须视物。这便是第十七式“阴分阳晓”。”

    地上骨头,有些年代较新、有些已旧,所以色泽也有些微不同,一般的剑可以斩碎之,但宋自雪却以剑气震得骨骼粉碎,又一剑把粉末分清,秋毫不差,而宋自雪已没有眼珠子,剑术到此,简直匪夷所思。

   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。

    □□□

    如是者,过了一个月。

    □□□

    方歌吟学得很快,快得宋自雪都有些吃惊。

    而且有些难受,“我创天羽奇剑,费时二十八天,而今你学,只有廿七天,以你的功力,居然已办到了,你天资比我好。”

    方歌吟道:“不过弟子是学,有师怕在指点,而师伯是创,谁都知道“创”比“学”更不容易,前者是“大宗师”,后者仅是“追随者”而已。”

    这些日子以来,宋自雪简直把方歌吟当作兄弟一样,方歌吟本就生性豁达,所以也渐渐忘记俗礼,两人相当熟络。

    宋自雪笑道:“你也不必安慰我。我是武林奇才,这点谁也不能否认,但难得你也是百年罕见的人物。”

    宋自雪笑笑又道:“天羽奇剑在创不在学,等学到妙处,还可以随时变化,所以天羽奇剑也分三种境界;精处、妙处和登峰造极,炉火纯菁。”说看随手往壁上一抓,抓一大把青苔,往嘴里就塞,嚼食起来。

    方歌吟听得入神,思索了一阵,也随手抓了一块青苔,嚼吃起来。

    原来在这石室之中,并无可食之物,但石室奇气甚重,长了许多各种各类的菇樟苔草,皆可嚼食,只是味道甚腥、涩口得很,但对练功的人来说,十分有助益(吃少量植物赖以生存,反而身体会好,此乃练瑜咖术的人之食谱,并不罕奇)。

    宋自雪又道:“此刻你剑招有了,经验未足,但幸而天性好斗,又够聪悟,变化是绝对不逊于人,那唯有功力未足,故未能成为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,至于遇到像严老怪这等顶尖高手,少说也要在三十年后,方可抗衡。”

    宋自雪加强地道:“技术、经验、功力这三样,缺一不可;还有另外三样,就是运气、骨气与勇气,没有运气,武功再高,只有早死;可没有勇气,就算你是任狂,武功盖世,但也有大侠萧秋水好怕,充其量不过作个事不关己的隐士高人而已;至于没有骨气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语音如断冰切雪:“则纵有名,也非万世之名;则纵有成,亦非男儿大丈夫之成。”

    方歌吟一一铭记在心,宋自雪道:“再下去你要练的,是内功心法,用以配合天羽廿四剑之使用,祝幽当年,苦练半生,也不过学得十一剑而已,而你却在一个月内,全皆学会。”

    也不知是不想让方歌吟生气,还是什么,宋自雪忽然话题中断,问了一句:“令师他身体最近是否有恙?”

    这句问得极为客气,方歌吟一怔,当下答道:“是。师父有病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即道:“病?是不是咳嗽,心口在疼?”

    方歌吟一呆:“是呀,师伯怎知道的?”

    宋自雪又哈哈大笑,震得石室轰然又颤,要不是方歌吟这个月来武功大进,早已震得得晕眩过去了,心中真是诧异,忽听宋自雪笑音一收。

    “我怎么不知……你师父之伤,乃中我之掌所致。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,霍地站立,宋自雪道:“对!就是怒气!你就向我出手吧!”

    方歌吟气得全身发抖,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,宋自雪大笑道:“你出手呀!我正要试试你的功力!”一扬手,金虹乍现,如长虹一般,划成一道金虹弧道,直投方歌吟。

    方歌吟不觉一手接过,这是他第二次接住这把掌门神剑,虽仍觉得沈甸,但因功力随增,并不如前般沉重,看看金虹漾晃,心中起了一种雄心,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。

    宋自雪狂笑道:“你拿着它干吗?攻我呀!发招呀!金虹剑从不落在一个不敢出手的儒夫手中的。”

    方歌吟终于按捺不佳,一剑出了手。

    他一出手,就是“怒屈金虹”。

    金虹一屈成弧,“铮”地一-声弹了出去,一点剑气,也“嗤”地破空而出,直制宋自雪肩部。

    宋自雪冷笑道:“你太客气了。”双手一捏,历然挟住剑气,而且把剑气之锐消弭于无形。

    方歌吟还待再攻,宋自雪一手往地上一拍,像魅影一般,已到了方歌吟顶上,以手作剑,居然打出了一招“顶天立地”。

    方歌吟就地一滚,才避过这一招“以手作剑”的剑招,只听宋自雪笑道:“第一招我要你滚三滚,第二招我要你翻三个肋斗。”

    话未说完,宋自雪已把“三潭印月”打了出去,方歌吟心中一动,“三潭印月”,月在那里?他唯有速退,可是退犹不及,只有连翻三大跟斗,才一起来,共听宋自雪又道:“第三招,你认命罢!”

    方歌吟足方触地,宋自雪在地上,背脊似鱼一般地弹跳滑地而起,后脑几乎地。但却使出一招几乎不可能的“倒泻天河”。

    这一招方歌吟现在当然也会,只是这招“倒泻天河”,是在如此不可能的情境下使出来,而且不但剑招倒挑咽喉,连身形也如“倒泻天河”,是方歌吟无法想像的。

    方歌吟这一下,是未站定,眼看避不过去,心念一动,把剑一横,横在胸口之前。

    这一下,状况十分奇怪,宋自雪出剑角度、姿势,已然十分怪异,但方歌吟的姿态更怪,简直如横剑自刎一般,但是宋自雪的出手是手,不是剑。

    若是剑,便可以剑撞剑,剑割方歌吟咽喉。

    若是手,则等于手指迎上了剑。

    宋自雪纵然是铁手,但金虹剑却是神剑。

    金虹之威,连宋自雪也不敢轻犯的。

    宋自雪脸色变了变,在这种时侯,突然收招,而且说收就收,收招同时,方歌吟只觉双腿一麻,已扑倒下去,宋自雪出手之快,简直好似看不见一般。

    但是宋自雪却很开心:“一个月前,你接不了我半招才不到一月,你已攻我一招,而且居然出乎我意料,守得住我三招,好,好……”

    忽又冷峻地道:“你要替你师父报仇,就得学我的武功,方才有望打赢我,……我现在就教你内功身法,配合剑招。”

    □□□

    如是又过了一个月余。

    □□□

    方歌吟因为怒,学得更快,悟得更多。

    这一个多月来。方歌吟已把“天羽廿四式”学得可以应用自如,但是宋自雪的气色也一天不如一天,方歌吟与宋自雪相处日久,越是敬佩宋自雪的一身傲骨,狂放不羁,对宋自雪敬仰之情愈来愈深。

    洞中一片黯然,长久习惯,方歌吟已隐约可见棺洞口透露进来的一点微明,洞口外铁狼、银狐还在不在?血河车到了天涯何处?那一黑一白的杀父仇人,…他忽然又想到那坐在树梢轻摇的桑小娥,那身衣衫水袖……

    宋自雪虚弱地道:“你今天,再跟我比比看。”

    方歌吟抚然道:“师伯,弟子知道那天您之所以如此说,是要激弟子发愤习武的……弟子怎敢与师伯再比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“咄”地一声,道:“今同我拿剑,你空手,吠,免接我第一剑!”

    这一剑宛若暗中一道电击,直劈而落。

    方歌吟身法后移,连闪七步,剑锋擦身而过,发梢也给削落落些许,宋自雪怒叱道:“再不反击,等死不成?”

    方歌吟双手一展,以手作剑,打出“弯弓射日”。

    这一招快、而怪,而且恰到好处,方歌吟险险闪过宋自雪的剑招,离宋自雪叉十分贴身,所以方歌吟一出手,几乎就要击中宋自雪。

    但宋自雪是什么人,忽然间不见了。

    其实也不是不见了,而是宋自雪本来就无腿,是用一口真气挺起,而今他把内力一放,立时就坐倒下去,方歌吟一招落空,腹部一道急风袭来。

    这下变招,快得惊人;但方歌吟变招,也快得可怕,他突然小肮一吸,收退七尺,唯退得太急,“砰”地背部撞在墙上。

    方歌吟背才抵墙,眼前金虹乍亮,剑锋已抵脸门。

    方歌吟猛一矮身,间不容发,闪过一剑,双手闪电般抓向宋自雪腰部!

    宋自雪大喝一声:“好!”一招“开道斩蛇”,劈了下去,不但封杀住方歌吟的攻势,而且令方歌吟退无死所,方歌吟突然变出一招,扣住金虹剑。

    这一招原是“倒挂金”,原本是古剑由上往下掠,但方歌吟变一“挂”诀,双手腕正反扣住剑身。

    就在这时,金虹剑红芒忽然一亮,一股大力,如排山倒海,透过剑身,撞向方歌吟。

    方歌吟猛吸一口气,硬推这内力一撞,但金虹一暗又陡亮,第二道内劲又告撞来,而且比第一道内力更强一倍。

    方歌吟大惊,要松手已来不及,自金虹剑透出的劲道,显然就是“九弧震日”。这“九弧霹日”就是内力透过剑气,冲击出来,而且一连九道,一次接一次,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强,直把敌人震死为止,而且以剑气吸住对方双手,除非九道内劲发完,否则根本无法松手。

    方歌吟想,第三道劲气又来,方歌吟被撞得头昏脑涨,第四道内力又撞来,方歌吟心叫苦也,那里能接得住,慌忙大叫了一声:“师伯!”

    他声音一发,剑上内力陡收,方歌吟才能松手。

    方歌吟心中又惊又佩,因为内劲总共九道,易发不易收,宋自雪要收就收,完全没有丝毫勉强,只听宋自雪道:“一个月前,你仗剑接得了我三招,而今已能空手接我第五招之第三式,很好,很好。”说看忽然脸色一变,口吐白沫,喘息不已,形状已够丑恶,现下更是难看至极。

    方歌吟慌忙服侍,宋自雪喘气了一会,忽然问道: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子的?”

    方歌吟道:“弟子想知道,但一直不敢问。”

    宋自雪道:“你一定是怕我勾起伤心事,不敢问?是不是。”

    方软吟道:“是。”

    宋自雪道:“你一定是以为极厉害的对头仇家,把我打成这样子,是不是?”

    方软吟坦然道:“是。”

    宋自雪哈哈大笑,笑声没把天下人放在眼里,“我天羽奇剑宋自雪的武功,能把我杀伤至此,还能有谁?”

    方软吟悚然道:“莫非师伯是中歹人暗算……”

    宋眉雪喃喃地道:“是暗算,但不是歹人。”

    方歌吟不明白。

    宋眉雪当然清楚方歌吟的不了解:“十五年前,我已名扬天下,结识得一女子,她才略过人,而且领导组织俱擅,冰雪聪明,我初见她,在武当山下,她是潜上武当偷学武功,给我发现,她只一笑,让人感觉到连偷学也无罪恶,我很喜欢她。”

    宋自雪院全堕入了他那甜美的同忆中:“那次我上武当,是受了叫“西域魔驼”和蒙古铁花堡的伤,逃上武当,疗伤之后,即下山杀伤二人,把他们赶回塞外……这次养伤,都是雪宜……雪宜她的照顾。”宋自雪这才想起,解释道:“她就叫林雪宜,年纪轻轻,抑是一帮之主。……她武功当然不如我,我亦愿意把“天羽奇剑”授予她。她随我回天羽派后,却……却居然爱上了我那又笨又蠢又无出息的师弟祝幽。”

    换作两个月前,方歌吟一听之下,定必跳起来大声斥苛,但六十余天来的相处,他眼见宋自雪所受之苦,而且对他之好,加上方歌吟他看得出来,这段往事对宋自雪的重要,一时竟无话可说……。

    宋自雪平复了一阵,又说:“我知道,我的想法太过狂妄,自以为是,但当时我论剑纵横天下,抑看得上谁来?游戏人间的缘份是有,而且多的是,但对雪宜,我是深心的……可惜……所以,我不服气,而雪宜向我表明,她佩服我,却不爱我,她……她竟……竟就看上祝幽的忠厚老实坚定稳重的王八旦。”

    说到最后几个字,因心中忿忿,所以一口气骂了下去,好一会,急促的呼吸才平息了一点,自嘲地一笑道:“所以,那时没经历过这七八年来石室不见天日生活的我,决定仗剑评理,约祝幽决斗。祝幽坚拒不战……我不住挑战,雪宜劝阻,并骂我不要脸,我一听大怒,出手就劈了祝幽一掌。”

    “霍”地方歌吟站了起来,双拳紧握,青筋凸露,宋自雪苦笑接道:“是的,你师父的伤,就是我那时失手造成的。但我也受到了应得的报应。“你师父伤后,林雪宜居然就跟了我。样样依顺,令我喜出望外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勃然大怒:林雪宜乃是祸根,师父为她而受伤,师伯为她而伤师父,她居然……

    宋自雪好像看得出他在想什么,“我开始也跟你一样想法,所以甚是得意,觉得还是武功第一,剑就是一切,可是等到她学尽了我的武功,她却做了一件事……”说到这里,宋自雪的身体也微微抖顾起来,彷佛同到那天恐怕事件:“那天她笑与我比试,我刚与三奇在华山决战不过一月,体力未复,但也只有和她试剑,原本百招可以胜之,这次打了两百招,她还是败在我手上……当晚她对我特别好,灌我喝了不少酒,等我知道酒里有毒的时候,已经迟了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一雳道:“毒?”

    宋自雪点点头:“毒。她竟下了三种无色无臭的毒药。两种无味无觉的迷药。每一种毒药的份量,都可以毒死十个人以上,我发觉时,已天眩地转,无力作战,她斩断我双腿,再用两串铁环,透过我的协骨,锁在墙上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等怖然的事,只觉头皮发炸,毛骨悚然,宋自雪继绩说道:“好在我有一身天羽奇功,居然被我逼出余毒,但脸目也全腐,我扯断铁环,出奇不意,夺得金虹剑,以一手支地,一手作战,把她杀伤,冲出四室……但我双目,也为她暗器所伤,因怕伤口有毒,我逃到这里,就把眼珠子挖了出来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;林雪宜纵为师父报仇,但也手段大辣了……这对方歌吟来说,简直如一场恶魇一样。

    宋自雪惨笑道:“记得我倒下时,红烛高照,她美魇如花……她说:倒也,倒也,我今日杀你,是为祝幽,要告诉你一句话:杀人者死,你素来横霸江湖,天之骄子,今天这句话应验了。杀你之后,我自含赴九泉见你师弟……”宋自雪苦笑了一下又道:“她却不知道,祝幽未死,……我为了让她死心,就说我那一掌,救不活了,……其实我本用了七分力,祝幽如果勤练,至少可以保住十年的命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,又是大为震鹰;师父只能活十年,那末最近之病……但这中位师伯所得之报应,也是够惨了,方歌吟又何忍责斥?……

    宋自雪一晒道;“你说这女人狠不狠、辣不辣、毒不毒、绝不绝?但她亦未料到我身受重创,中毒无腿之下,还能把她击伤而逃……哈哈哈哈……我宋自雪岂可死于女人之手!”

    宋咱雪说说,竟流下两行清泪,手里紧握住金虹之剑,竟渐声微睡去。

    宋自雪最近几天,都是体力较弱,都是突然睡去,方歌吟很担心,担心他这位曾雄威一时,而今凄落的长者,一旦睡去再不醒来。

    方歌吟心里反反覆覆,想宋自雪告诉他的往事,林雪宜、师伯、师父……那一毒酒,那一掌之仇,那样惊心动魄的突围战……

    这一场又一场,犹如恶梦,方歌吟枕在砖上,无论如何,都是睡不,直至天明,才意识模糊了起来……     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5:05 | 显示全部楼层
方歌吟是突然被惊醒的。

    他听到一个急促的喘息声,在他耳边。

    他惊醒之时,宋自雪已抓住他。

    宋自雪的双手就像钢箍一般,愈来愈紧,方歌吟不禁呻道:“师伯“就在此时,他只觉被抓的两道脉门,功力大量涌入,与他木身的真力汇成一气,只听宋自雪冷冷地说了几个字:金虹剑给你,你是天羽派第五代掌门人!

    方歌吟大惊叫道:“不可。”但话未说完,真气涌输过急,一迫之下,五脏翻涌,方歌吟只觉血气乱流,轰然晕了过去。

    他再苏醒之时,只觉得宋自雪双手仍抓住他的脉门,但已松柔无力,而头颅、身子,也伏在他胸前。

    而他本身的真力沛然:这种功力的骤然增强,只有一个可能,一是服食千年难得之异物,二是有前辈高人,把己身功力,贯注于对方。

    但后面的一种方式,己身元气却大耗,一旦输出的内力,便不再回来,若非至亲至要,谁也不愿做这样夭寿亏元的事二但宋自雪做了。

    宋自雪也死了。

    方歌吟抱住软倒的宋自雪:这个曾自创一家,剑气纵横,傲视群伦,无敌天下的人物,而今已全无意识,结束他苦伤的岁月和生命。

    方歌吟眼泪夺眶而出:“师伯,师伯……”忽然怀中的蠕动了一下,方歌吟欣喜莫己,连叫道:“掌门、掌门,你不能……”

    宋自雪缓缓地,缓缓地抬头,说出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:“我平生做事,只求“快意恩仇J四字,除此无他!”

    然后他就死了。

    永远地带看他一生,和这句话而去。

    三个月后,河南省堰城,一个白衣少年,拿一把千古奇剑,要求锵剑师凿刻了四个字:快意恩仇。

    三天后,这孤落但神字不几的年青人,一叶扁舟,渡过黄河在此最大的支流:洛水。

    方歌吟由川中,越湖北到河南,追踪的只有两件事物··一路上白衣人很多,而且据方歌吟辨识调查、跟踪追访,果然是长空帮中人,往河北方向聚集而去。

    为什么他们要化整为零,同赴一处?

    方歌吟想知道。

    所以他跟去-同时也因为一个理由,这理由是更重要的。

    这一路来,都听到“血河车”的消息。

    这三个月来,血河车过去,武林人物你争我夺,酿至血流成河。

    血河车乃是往北,山西一带直上。

    这条路线无疑是与长空帮的路线相仿,其中聚集的理由也是否相同?

    方歌吟还是不知道。

    所以方软吟想知道。

    因此方歌吟跟去。

    他跟去,跟的当然是长空帮的人。

    他入世末深,江湖经验未足,所以单凭他追踪血河车,定必追丢,不如跟踪饱经世故的长空帮徒,反而有利得多。

    方歌吟跟踪得十分小心,以他目前功力之高,那几个长空帮徒确不易发觉。

    但他在渡洛水前,却为两个人发觉。

    两个认识他的人,他也认识的人。

    铁狼,银狐.铁狼、银狐,也是为尾随血河车而来的,而且长空帮所至,桑书云必在,他们想暗中狙杀长空神指,来雪前耻。

    但他们因吃过“长空神指”桑书云的大亏,对这“长空帮”帮主,又心存畏忌,所以也跟踪尾随长空帮的人口希望能知晓桑书云身处何地。

    却不料他们所做的,正是方歌吟所做的。

    而他们所跟的,也恰好方歌吟所跟的人。

    这个照面,打得实在尴尬。

    然后铁狼无名火三千丈:“兀那忘八,你竟还没饿死?”

    银狐也怒目道:好极,上次你缩头乌龟,我们没时间跟你耗,今天要你死.原本一路上来,除了长空帮的人外,也有不少武林打扮的人,进入两河,好像风雪会中州,方歌吟以为这都是要夺血河车的人,也没多加留意,他此趟跟踪血河车,倒不是因为窥视血河车神秘奇宝,而是要知道那一黑一白的杀父仇人在那里?而今骤然遇见铁狼、银狐,一时征住,想起昔日之耻,也怒上火头,当下声色未动。

    铁狼嘿嘿唉道。“现在后临大江,看你还有没有洞可钻?”

    这句话倒提酿了银狐,包抄到方歌吟后面,道:“我先截断他的后退,免得他往大江里一跳,嘿!”

    铁狼的脸上,多了一道剑痕,早就恨绝了方歌吟,当下也不再打话。

    铁狼突进一步,五指箕张,抓向方歌吟。他不想一下子杀死方歌吟,而是想抓看方歌吟,好像猫抓老鼠一样,未玩个够前是一定不吞噬它的。

    他和方歌吟交过手,“很知道”方歌吟的武功,所以他完全是十拿九稳。

    但他这一拿,尚未拿稳,忽见惊虹一片。

    天末黑,没有云,更无雷,既无闪电,何来惊虹?

    铁狼急退,“啸”地一声,他只觉得左臂身子一辣,金虹忽灭,饶是他反应得快,也不知自己伤有多重。

    铁狼梧住伤口,鲜血自指缝间溢出,在旁的银狐一声尖呻如针刺:“金虹剑!”

    铁狼猛想起昔年名震江湖的一把剑,顿忘了伤口,失声道:“天羽派掌门”银狐目光收缩,厉声道:“这是宋自雪给你的,宋自雪在那里”铁狼这才记起自己的伤口,低头一看,只见左胸有一道五十余长的剑伤,皮肉都翻了出来,幸而他老于世故?闪躲得快,方歌吟初试神剑,时机把握也不够镇定,否则这一剑就要了他的命。

    铁狼、银狐一见方歌吟亮出金虹剑,愤怒之余,心里却是有顾忌的,他们与桑书云比试过,自知相距太远,而宋自雪又是“三正四奇”中除劫余老怪外,出手最辣、下手最狠,向不留活口的,不由得铁狼、银狐不心寒。

    畏惧归畏惧,但总不成怕了这小子,何况铁狼又挨了一剑,总要做了这兔息子,而且打从铁狼银狐心里,以为是大意中剑,而不是方歌吟武功有所进境。

    方歌吟这奏劝的第一剑,便是“天羽廿四式”中的“长天一剑”。

    “长天一剑”是以剑身锋口,倒割敌人,一般人用剑,多用剑尖点、剑锋刺、剑身劈、剑背挡,很少人把剑身这等贴身技艺变作远攻,但一代奇才宋自雪,剑法却自创格局,铁狼伤在方歌吟这一剑之下,也委实在这剑角度太怪、出剑太快。

    方歌吟本不想狙击铁狼,但五个月前,曾跟这一对夫妇交手,自己简直不堪一击,方歌吟现得宋自雪指点,但一直不知自己武功如何,一见铁狼、银狐,情知不敌,只好猝然出手,并用了九成功力、发出此剑。

    这一剑得手寸连方歌吟自己也意想不到,一时意兴风发,长啸起来,铁狼、银狐更怒,两人层翘齿露,都发出了忿怒的、尖锐的长啸。

    这两阵尖啸犹如针刺,若换作半年前,方歌吟早受不了,但而今功力大增,居然禁得住,但自己原先那一声长啸,在两道排攻的尖啸下,已形低微,可是铁狼银狐相顾一眼,却十分讶异。

    显然地,力歌吟功力之高,远在他们想像之外。

    这一下两人不敢再大意,两人犹如狂风暴雨,合攻方歌吟。

    方歌吟使的是“天羽奇剑”,金虹如日,左右纵横,铁狼银狐数度猛扑,皆无法取下,铁狼心中大怒:妈的,活见鬼不成,这小子怎么武功竟进至此.二银狐心中也忖:要是达一个小小的“三正四奇”的弟子也打不过,自己夫妻如何能再行走江湖?

    方歌吟首次出手,精神抖数,居然见铁狼银狐厉啸猛攫,劫攻取不下,心申喜甚,当下勇振神风,将天羽剑法,淋漓地使了出来。

    三人战在一起,打了五十多个同合,竟未分胜负,银狐顿觉脸上无光,便急攻求进,忽然身形一闪,竟似有三个白发斑斑的老太婆,一齐攻向方歌吟。

    方歌吟情知一旦让一人攻入剑圈内,另一人一定牵制住自己长剑,而自己则破绽大现,尽让人攻击·之目标,所以方歌吟郎刻使出“三潭印月”。

    当日方歌吟也曾对铁狼银狐施出这招,但今岂同昔,这一剑甫出,银狐本化幻三条影子,原以为方歌吟攻一则另二出击,岂知对方一连三剑,银狐怪叫一声,三又合一,正在这时,金虹剑也是三合为一,直钉银狐.银狐这身形原是“二三心法”,是根据易经八卦:“一生二、二生三、三生万物”,使到得心应手时,可一人化作三十三道影子,否则也“天地人”、“人鬼神”三位一体,千变万化,又随时合为一人,施出致命攻击!

    唯是方歌吟的“三潭印月”,便的不打,一出手,便中鹊的,银狐此惊非同小可,她不知这是宋自雪所创的“敌不动,我不动,敌若动,我先动”的“心剑”:剑在神州在,万变不乱,处变不惊的剑诀中演化出来的。其实银狐若不乱,这一剑所亡印”之“月”,倒不一定能击中目标。

    但银狐却是乱了,慌乱间,忽一双粗黑怪手,及时一合,拍住剑身,只听铁狼“喝”地一声,方歌吟用力一抽,竟收不出来。

    铁狼向银狐疾道:“我挟剑,你上!”银狐怎肯错过这等机会,立时欺身尖呼而上。

    方歌吟心里太急,第一股内力,就自剑身逼了出去。

    铁狼抓紧剑身,正想劈手夺了过来,忽觉一股震力,透过指尖撞来,大吃一惊,忙运功相抗。

    但一股劲力刚去,另一股大力又来,像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般,那股内劲加上剑寒,铁狼全身一下热一下如人冰窖,抵住了四道内劲,已全身顶抖了起来,待要松手,却铁爪又被剑身吸住,无法可施。

    银狐的攻势,被力歌吟以天羽门的步法避了过去,但方歌吟也险象还生,银狐攻了三几招,回头猛见铁狼脸色大变,全身幌幌欲跌,此惊非同小可,忙飞身过去,用力一拍,“啦”掌击在铁狼肩膊,铁狼往后一挫,但双手依然被金虹神剑吸住,此时“九弧震日”已龚至第五震,眼见铁狼就要不支,银狐魂飞魄散,抓住铁狼,用力一扯,“呼”的一声,铁狼终于双手脱离剑身,两人收势不住,脚步踉跄跌撞出去,这一下,方歌吟大占上风,却真正惹火了铁狼、银狐,两人情知方歌吟武功大进,轻易不能取胜,两人对视一眼,又各自发出一盘尖啸,银狐状若疯狂,跃上铁狼背上,两人怪叫,一步步迫前,正是“天杀地绝功”。

    方歌吟心中一凛,知道这种怪功非同小可,当下不敢大意,铁狼、银狐尚未发动,他一招“顶天立地”就递了出去口“顶天立地”,上攻银狐、下攻铁狼!

    但就在刹那间,城狼、银狐都不在了!

    银狐、铁狼左右滚出,飞扑方歌吟左右侧.方歌吟一反手,剑分左右,正是天羽甘四剑中的一招精妙剑招,“阴分阳晓”!天羽剑招,精妙奇险,铁狼、银狐无法破招,但两人“天杀地绝”配合,也十分巧妙,一转而下,避过剑招,合而为一,在方歌吟背后,“呼”地合拍出了一掌.方歌吟想避,已来不及,要知道“夭杀地绝”奇功,铁狼、银狐两人合击,等于四人之功力,方歌吟尚未回身,已弹出了“怒屈金虹”“金虹剑”剑气“铮”地飞射,被掌风而入;掌风犀厉,摧坚搪铁,狂袭方歌吟.哄,方歌吟整个人被击飞四尺,足方落地,血气贺腾,几乎站立不稳。

    要是这一掌被击实,方歌吟那有命在?但他急中反袭的“怒屈金虹”,已破掌风而入,先行弹中银狐右掌,“扑”地射穿了一个孔!银狐右掌一旦被破,左掌即配合不上,铁狼掌助他大受影响,所以“天杀地绝”掌劲仅发挥十之二三,故未能重创方歌吟。

    这一下,双方皆有损伤,一时顿住,正在此时,忽有几个幽淡的咳嗽声传来。

    方歌吟大感熟悉,猛回头,喜极拜倒:“师父·”这一声把眷念、敬重、亲情:欣喜都表露无余。

    然而铁狼、银狐脸色大变,一个方歌吟尚且如此扎手,再加个宋自雪,那还得了?

    两人心意相同,怪啸一声,发足狂奔,瞬间逃得个影踪不见.他们当然不知道来的人是祝幽,而不是宋自雪。

    而方歌吟现刻的武功,早已在他授业恩师祝幽之上。

    方歌吟喜极口吃:“师父……你……你老人家……怎地来了?”

    方歌吟返川之际,祝幽正抱病在身,故未能应方常天之邀,而今见祝幽居然来到河南,心里十分诧异。

    祝幽咳了一阵,喘息道:“你走后,我知我这病,……唉,所以赶出来,又听说你家出了事,我赶了赴隆中,你已不在……后从辛深巷辛兄处打听你安然无恙,才放下心头大石……

    后来听得铁狼、银狐扬言已饿杀一名天羽派子弟,我疑心是你,所以一路尾随他俩……但我自知武功非他们之敌,故此一直未敢妄动……刚才的事,我都看见了,你的武功……很好,很好……是不是通知了你师伯了?”

    方歌吟叩首道:“弟子该死……弟子未得师父同意,先学武艺,弟子该死“祝幽叹道:“你师伯爱才个性,我甚是了解,你快把这半年来的情形,跟我概略一说。”

    方歌吟称是,于是就在洛水之畔,娓娓地把这半年来:从血河车初现,到桑书云出手、铁狼、银狐追杀、至巧遇宋自雪,要略的说了个清楚。

    祝幽听看,不住地咳嗽:不断地咳嗽。

    从这儿望过去,清丽的浴水、白云、蓝天十天空任鸟飞……

    古代的浴水,还有美丽的神话,这一生读诗、谊书,赞书灯残卷……却从未好好练过武.林雪宜、宋自雪,都是爱武的人……他想看想看,神情有点恍惚、彷佛回到了那天神采飞越,虽瞧不起他,但对他一直照顾的宋自雪,兴高采烈的带林雪宜来见他:“……这是我的傻师弟“又叫做猷子,这是……”

    他做梦也没也想到,那清丽高贵的白衣女子,居然喜欢的是他,而不是惊才艳羡的宋自雪.然而…,这一切,都过去了,他一直撑不死,是想活着见到宋自雪,告诉他“我不恨你,我一点都不恨你,这一切,都是绝代骄子所应得的,而不是他钝鲁的祝幽所该得的……

    却不料……宋自雪也没得到……祝幽忽然悲声道:“大师兄,你纵横一世,一生英名,怎能死得如此之惨,如此之惨……”

    祝幽说看,咳嗽已止,但脸色惨白,全身摇摇欲坠.方歌吟大惊、慌忙扶住,祝幽惨矣,嘴角渐溢出了鲜血,缓缓睁开了眼睛,只说了一句,是抓方歌吟的手背说的,“……你要承担起天羽门复起的责任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的泪,使他看不清一切,天羽派,天羽派除了硕果仅存于青城的一支,偌大的天地,就只剩下他孤苦飘零的一人了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5:26 | 显示全部楼层
洛水清清。

    荒坟一堆。

    方歌吟已哭过良久,而今他既无父兄、家人,也没有师父、师伯,天下虽大,却只有他只身一人。

    和一把昔年吒叱江湖的金虹剑。

    一个人,一把剑,剑上四个字:快意恩仇!

    而他能不能快意江湖?

    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

    他孤身登上了孤舟。

    这偌大的江河,上溯黄河,却只有这一叶扁舟,竺翁默然。

    他要渡水,招呼良久,这小舟就自茂苇丛中穿了过来。

    至于他原先追踪的两个长空帮的人,因与铁狼、银狐那一战,早已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了。

    江水茫茫,河雾蒙蒙,方歌吟不知为何而沉吟。

    就在这时,舟子往一处苇芦密集处停泊。

    芦苇摇曳,芦花白头,风吹来,更觉江清水清。

    但这却不是方歌吟要停的地方。

    经历这半年来数度巨变,以及与一代宗师宋自雪相处日久后,方歌吟也就变了。

    至少不该间时,他绝不问。

    他深信将发生的事情,比他所问到的答案更是答案。

    果然,芦苇丛中,一条纤小的身影,如鹭莺般掠起,轻轻落在舟上。

    轻得就像一根针,落在毡子上;轻得像飞燕舞者,舞在力士巨手的盘中。

    来人是不知在方歌吟心中逆泳而上,顺流而下,挣扎牵系多久的:桑小娥!

    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

    她穿水色长袖,挽薄丹色衣衫,衣袂裙妆的简仆宽松,更使她身裁出落得美如池中莲瓣,亭亭玉立。

    方歌吟没有出声。

    桑小娥却寒粉脸:“我问奶。”

    方歌吟没有答腔。

    桑小娥瞪他道:“你一路来跟我们作什么?”

    方歌吟不是不想答,而是答不出,他一路来跟长空帮的人做什么:是为报父仇,追踪血河车,还是想藉……

    桑小娥冷笑道:“奶不说话,难道又要我动手?”

    襄阳城中,太白楼里,桑小娥曾出手制住了方歌吟,后因严浪羽从中作梗,反使方歌吟救了她。

    只不过方歌吟救桑小娥,乃是凭易容、唬人和辛深巷的谋略,而不是凭真本领。

    何况后来桑小娥又带桑书云自铁狼、银狐手中救同了方歌吟,并说明今后彼此“两不相欠”。

    方歌吟觉得桑小娥心里根本瞧不起自己。

    这是方歌吟伤心的地方,也是他不愿意说话的原因。

    偏偏桑小娥要逼他说话:“你再不说话,我要掴你两巴了……”

    话未说完,忽然对岸长得类似茂苇的茅花丛去,有一个宏亮的声的声音在喊:“桑家师妹,把船撑过来,让酒家搭个便船可好?”

    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

    说话的人离舟子约有二十余丈,但元气充沛,字字清晰可闻。

    说话的人是一名光头大和尚,年纪不大,但硕壮精悍,双目炯炯有神,身黄袍,外里婆架,显然是佛家高僧。

    只见桑小娥喜笑清脆,扬声问道:“对岸的可是少林铁肩大师兄?”

    那和尚合什道:“阿弥陀佛,小师妹好眼力。”

    桑小娥宛然笑道:“大师兄来得好,家父久等了。”说看一扬纤手,向那竺翁道:“把船撑过去。”

    那掌舟者当然也是长空帮的人,方歌吟心忖:敢情长空帮帮主桑书云召集帮众,以及各大门派高手汇集两河,定有用意,不知为啥?

    要知当今少林掌门,就是名动八教的天象大师,天象大师乃继少林百丈禅师之后,最烈性如火的一人,但武功之高,声势之壮,也甚少前人可以比拟。

    少林天象,亦名列“三正四奇”三正中之一人,他有师弟天龙,是掌少林戒律院堂主,武功直追“三正四奇”,三师弟天音,为达摩院堂主,在武林中,闻风变色的高僧,天象只收一名弟子,就是这铁肩大师。

    少林素来在江湖上,享有盛名,在武林中,也光芒万丈,弟子之聚,势力之大,朝廷也忌之三分;是以这铁肩大师年纪轻轻,但辈份最极高,在武林中,是无人敢不服命的。

    铁肩这次出道江湖,定必为了有大事发生,这点方歌吟心中也暗自纳闷。

    铁肩大师,号称江湖年轻一代高手中人杰,道家的要算是武当大风道长的衣钵真传铁骨道人,俗家的要算是东海劫老怪严苍茫之亲子严浪羽,佛家就要算这名铁肩大师了。

    这些舟子渐渐撑到江边,眼看还有七八丈远,只见黄衫一闪,铁肩大师已长身而起,落在舟上,偌大个人落下来,舟子连沉都不沉一下,只听铁肩轻松平常地说了一声:“多谢。”

    这时江上大风,衣袂翻飞,桑小娥也被吹得宛若舞柳,发扬不已,铁肩问道:“不知桑帮主现在何处?”

    桑小娥挥一挥手,舟子又往江心撑去。

    “爹在江中,离此还远,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老人家。”

    铁肩目光闪动:“让他老人家久候了。”

    桑小娥莞尔一笑道:“爹另有客人,也并非专为等你。”铁肩不觉脸上一红。

    要知桑小娥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独生女,长空神指桑书云又是武林七大高手之一,无论在声在势,桑小娥犹如掌上明珠,向不服人,铁肩大师虽名重武林,但桑小娥言辞上不逞多让。

    舟子往江心荡去,离岸越来越远,只见江雾茫茫,铁肩指指方歌吟又道:“这位兄台是谁?”

    桑小娥小嘴一撇,道:“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哑巴。”

    铁肩扫视了方歌吟一眼,见其年纪方轻,桑小娥神态不屑,便料定不是什么人物,当下杀心大现。

    方歌吟忽然感觉到了,铁肩大师双袖忽然鼓起,桑小娥正背向铁肩,就在这时,铁肩出手了!

    “碎”地一声,撑篙的衰翁背心中了一掌,带看一口血箭,“扑通”跌入江中。

    桑小娥猛回身,叱道:“你……”另一掌已至,背后是江,桑小娥避无可避,勉强一侧,“啪”掌劈在肩上,桑小娥脸色一白,“哎”了一声,右手食指一屈,正欲发出“长空神指”,铁肩大师却掌心一红,全手变成血红色,桑小娥就软倒在舟上。

    桑小娥梵呼:“大手印……”

    铁肩咛笑道:“不错,是密宗“大手印”……”

    桑小娥变色道:“奶不是禅宗的……”

    铁肩扬手正要击下,大笑道:“我根本就不是少林铁肩……”

    “那奶是谁?”方歌吟冷冷地问。

    铁肩回身:“奶是谁?”

    方歌吟“铮”地一声,拔出金虹剑,金虹亮若一湘秋水,铁肩变色的:“奶是宋自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怒叱:“住口!你背后出手伤人,天羽门的人容不得你!”

    铁肩跨前一步,一脚击出。

    小舟本狭细,铁肩一步跨出,气势沉猛,方歌吟不禁退了一步,这一进,就返到了船边。

    “铁肩”出手,好像都是先逼人于死地,方歌吟一念及此,就在“铁肩”出掌之时,一剑挑出。

    这一剑宛若山岭晓雾,忽然旭日初升,“铁肩”一出手,忽然发现自己掌心,等于向剑尖撞来,硬生生把掌势收住,另一手一挥,一股极强劲的袖风猛然撞出。

    桑小娥负伤倒地,却仍看得一清二楚,失声道:“大袍袖!”

    “大袍袖”、“大手印”皆是密宗派得意的独门绝技,方歌吟剑法虽纯,内力断不如这人,但他天资聪魄,忽然一脚踩在船上。

    这一下,船立即失重,歪挫一边,铁肩大师的袖风,也打了空,同时间,方歌吟一剑“长江大海”就迫了过去。

    铁肩因船身忽沉,而全力于扎稳马步,袖风打空,身形也不禁往前一倾,而天羽二十四剑中的“长江大海”,气势惊人,而且一式接一式,如长江后浪,排涌而来,铁肩猝然受此反击,一时手忙脚乱。

    受伤的桑小娥,真与方歌吟交过手,见其拔剑,以为是虚振声势而已,但见方歌吟不同于前,出招凌厉,气势非几,不禁看得飞住了。

    铁肩避过“长江大海”一连串剑刺,架梁上已破了几个剑孔,他武功虽高,但与桑小娥比,尚逊一筹,三正四奇弟子毕竟不凡,他之所以冒充铁肩,也为暗狙得成,却不料出来了一个这般扎手的人物,当下掉头往江中跃落。

    桑小娥一声清叱:“别走!”

    方歌吟他觉此人来路甚为可疑,拦剑上前,正欲阻止,铁肩一回头,掌心通红,一掌劈出,方歌吟离掌三尺忽觉热焰逼人,鼻息一窒,百忙间一招“弯弓射日”,贴地攻出。

    “弯弓射日”,乃求险取,方歌吟头上“呼”地一声,让过掌风,剑已在这一瞬间递了出去,只见“铁肩”狂怒一声,也不知是跃落还是跌入江中,“噗通”一声,然后一阵水涟,显然这人水性极好,潜水游离。

    方软吟自己也险些儿被“大手印”掌风扫中,心道好险,抽身看剑,只见剑尖有一滴鲜红,又迅即收入剑身之中,金虹剑血红更甚。方歌吟彷佛记得宋自雪生前抚剑说的话:“这柄剑,不知饮尽几多仇人血,杀尽几多恶人头,斩尽几多异人高手……剑在人在,剑亡人亡,这是天羽派的信物。”

    方软吟缓缓收剑,只听桑小娥呶嘴儿道:“好利害呀!你看,还不是给人整了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低头一看,只见小舟底部已被人凿穿了一个洞,河水泊泊流入,方歌吟用手塞住,心下大急,才知道那“铁肩”阴狠毒辣,人虽游走,却先凿穿舟底。

    桑小娥长身欲起,但因伤口一疼,“哎呀”一声,又坐倒下来,方歌吟过去要扶,这一下,因船身窄小,两人贴在一起,桑小娥发鬓散乱,息气若兰,珍贵如玉,方歌吟一时瞧得呆了,那洛水山光水气,本就极佳,映在人底脸上,恍如画般,桑小娥猛觉一般男儿气息,只见扶她的人,一脸真诚,剑眉星目,而且双眸还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真情,不禁也恍惚了一下。

    这一下,两人虽都是胸襟磊落,坦荡侠女,一时不觉都不知如何是好,这时船底江水泊泊涌上来,桑小娥娇柔地道:“你看……江水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哦了一声:“啊……江水……”

    才慌忙过去用手塞佳。但洞口附近,裂缝越来越大,河水不断透入,小舟怎能容纳如许水量,眼看就要沉了,桑小娥急道:

    “你……喂,会不会游泳?”

    方歌吟怔半响,道:“我不会游。”

    桑小娥一蹂足,急道:“那怎么办呀?”方歌吟觉得自己不会游泳,彷佛是很可耻的事,恨不得死了算了,桑小娥咬呀了一声又道:“我……我也不会游泳……糟了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心里想,今番跟桑小娥一起葬身于洛水,也真是好……想看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,猛想起金虹剑,如一个霹雳巨雷,轰然一击,方歌吟心忖:方歌吟啊方歌吟,你父仇未报,大志未酬,居然竟这般没有出息……当下立时清醒了过来。

    忽听桑小蛾欢呼道:“那船……”

    只见薄雾之中,隐然有一艘大帆,向前驶来,方歌吟用力两边挥手,大声呼叫,好一会后,那船果向小舟处驶来!瞬眼已冲破雾墙,靠近小船,桑小娥拍掌抚媚娇美:“有救了有救了……是爹爹的船。”

    方歌吟听了,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。那船已停了,只听一温文的声音问道:“是小娥么?”

    桑小娥郎欢呼道:“爹爹……”

    只听那温和的声音笑道:“怎么落到此等田地……先上来再说!”

    那船靠近,才知是极是宽大,高耸的船,全船以乳白色木梁制成,帆淡青,有一股极威皇高贵的气派,甚是少见,帆上书写飞越神意的三个字:“长空帮”。

    方歌吟抬头望夫,只见那船头极高,方歌吟所乘的小舟又极细小:从下面望上去,只见青帆飘飘,桅木高耸,船首巨大,船头上,隐然有几个人,衣袂飘飘。

    正中间一个人,身看淡绿长袍,温文儒雅,三络长需,飘动不已,正是上次隆中林里,出手相救的“长空神指”桑书云。

    桑书云身侧,倘有一人,敝胸露臂,豪壮十分,散发飘扬,并不高大,也不知是谁。此人身后尚有一人,身看锦衣的人,看上去十分眼熟,却看不清楚。

    桑小娥为人崔是拗倔,见方歌吟呆立不语,必中有气,便要自己站立,但甫一起身,肩伤有若针刺,不禁冷汗直冒。这次她忍住不出一声,都落在方歌吟眼内,他原本心中自卑,别人都是一门之主,一帮之首或名门弟子,自己师出祝幽,屡败人手,但不欲与这些宗师名家同在一起,免受人歧视。

    大船又放下索梯,方歌吟即扶桑小娥玉臂,其实也只用中、食、无名三指轻轻搭上,而一股真力就传了出去,桑小娥也不怎地,十分受用,慢慢扶看索梯攀了上去,心里觉得那股力气,是自那个本来呆呆而今神风的男子身上传给她的?竟有一种难以说出的甜滋滋,方歌吟三指搭在桑小娥玉臂上,软若无骨,自己也未敢用力,两人爬到一半,船首甚高,江心风大,两人衣袂飘飘,真像仙侣一般。

    船首愈来愈近,方歌吟却希望它远些更好,不禁一望,谁知一看之下,一颗心几飞出口腔,原来除了微笑的桑书云、和一名豪壮的白袍老人外,另一名华衣公子,赫然就是昔日追杀自己的严浪羽。

    唯是方歌吟扶持桑小娥,已上了船之大半,只好硬看头皮爬上去,心忖,有桑帮主在,料不敢对小娥和自己怎样。这下子尽是耽心桑小娥,却把自己摆在其次了,但意识里恍然未觉。

    船上的严浪羽开始见一青年扶持桑小娥上船,初以为是长空帮中的人,见桑小娥神情中娇羞无限,对自己的潇煞宛若两人,心里大不是味道,仔细看去,才知道居然是昔日假扮宋自雪救走桑小娥的青年,心中大怒,暗忖道:好哇!当日在隆中,冲铁狼、银狐,没来得及把你给做了,却不知铁狼银狐没让你去见阎王,今日便要你死在洛水中。

    因为桑书云在,严浪羽当下声色不动,缓缓走到船沿,伸手笑道:“小娥妹子,手伸来,我扶奶一把。”心中却准备桑小娥一上得船来,便把这臭小子给一脚踢下去,桑书娄纵要阻拦,有父亲在,也不怕不好说话。

    原来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,是出名的护短人物,行事怪僻,心狠手辣,宋自雪虽快意恩仇,但甚不耻严苍茫盗而无道,此人外表豪迈,其实心胸狭窄,犹如妇人。

    严浪羽伸出手去,桑小娥一见是他,脸若寒霜,扳看脸孔,来个相应不理,严浪羽碰了个钉子。也不好发作,嬉皮笑脸道:“拉一拉手不要紧罢……来来来……”

    桑小娥不理他,靠向方歌吟的身子却是紧了一紧,方歌吟大敌当前,只觉兰香扑鼻,不禁陶陶然,这下严浪羽实挂不下脸,心生毒计,忽然一笑,同方歌吟道:“来,我拉你一把。”

    方歌吟见他伸出了手,也不好拒绝,但因吃过人大亏,也心生戒备,此时方歌吟与桑小娥,只须一步,便已登上船首,谁知两人刚碰触,严浪羽手中一紧,握住方歌吟的手,一带一甩,使用“沾衣十八跌”,要把方歌吟摔落水中。

    那边的白袍人,正与桑书云对话,并不知这里情况,原本严浪羽要摔甩方歌吟,简直易如反掌,谁知方歌吟现下武功大进,又戒备在先,而且善将剑法藏入内息中,严浪羽正欲施术,忽斑掌心热力一摧,一股大力涌至,全身为之一瘫。

    严浪羽急忙运力相抗,然而已迟,方歌吟第二股暗劲涌至,又抵消了他初运的真力,第三股真力又至,严浪羽猛地打了个寒战,要运功也来不及了。

    第四股劲道又催至,严浪羽居然发起抖来。第五股真力一逼,严浪羽双脚在船板上“哒哒”不已,第六股真气又到,严浪羽猛想起听说天羽派中有.一招极利害的以内息化剑的招式,叫作“九弧震日”,与人一旦接触,即化作九道内劲,一道比一道厉害,严浪羽一念及此,想要大叫,已然无及,方歌吟第七股暗劲又发,严浪羽本就站在船边,因大意轻敌,俯身向下,而且大力一催,重心顿失,收势不住,怪叫一声,“呼”地飞过桑小娥、方歌吟两人头顶,“哗啦”.一声落入江中,桑小娥见此,不禁“噗嗤”一笑。

    这一笑多少风流俏媚,方歌吟竟看得痴了。

    “哗啦”一声,有人落入江中,桑书云和严苍茫一齐同头,船沿冒出两个头来,好登对的金童玉女。这刹那间,桑书云、严苍茫两人饱历江湖,却仍看得心里暗暗喝采。

    然后方歌吟已上船来,正扶纤小的桑小娥上来,桑小娥盈盈一笑。同时间,桑书云和严苍茫都明白了是怎样一会事。

    严浪羽无法忍受这青年,所以出手,反而被青年甩落江中……难道这青年竟有什么惊人艺业,能把武林中年轻一辈俗家子弟中武功最高的严浪羽也片刻间击败?

    严苍茫迷起双眼,桑书云洒然一笑。他们却不知道,严浪羽之所以一手败于方歌吟之手,方主要乃因大意轻敌,而这青年卸是他们故友也是劲敌宋自雪的唯一滴传弟子。

    桑书云也立刻认出了这青年正是半年前树林里,自己一手拯救的小伙子,他与严苍茫对望一眼,严苍茫猝然地豪笑起来,眼睛迷起来的时候闪过一丝狠毒的、羞耻的光芒,桑书云的笑意却是安慰的:好。像看到一个子弟成材的笑意一般。

    桑小娥向桑书云盈盈一幅道:“女儿拜见爹爹。”

    桑书云抚须一笑道:“你拜见严伯伯。”

    桑小娥老大不情愿,也向严苍茫收袖一幅,严苍茫哈哈笑道:“好,好,长空帮又多了一位青年才俊,是不是侄女的新交啊?”

    桑书云微笑否认:“这位少侠并非敝帮子弟,好似是天羽派的门下高手。”

    严苍茫“哦”了一声,心忖:既不是长空帮中的人,那就好放手干了。但心中又疑虑。这小子搞不好就是那宋狂人的弟子,那就不简单了,要知宋自雪平生快意恩仇,得罪了他,可是纠缠没了的。

    这时严浪羽湿淋淋的爬上船头,一苹脚正跨入船里,样子十分狼狙,也十分凶狠,猛认准方歌吟背后,突然双掌齐扑,出手不带一丝风声,直打了出去。

    本来方歌吟正向桑书云见礼,听桑书云的语气,那白袍虹髻老大,正是大名鼎鼎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,脑中一阵轰然,就在此时,严浪羽的双掌已拍向他的背门,掌心亦黑,又快又毒!

    就在这刹那,桑小娥就出了手。

    只听微薄的“丝丝”之声,严浪羽双掌一抬,胸门一开,桑小娥的“长空神指”

    就射了出去!

    严浪羽跟看就要一掌击毙这小子,突然受指风所袭,因双手出招,无法以半身“腐尸功”受力,但他的武功,毕竟是年轻一辈的第一流高手,猛吸一口气,长空一个筋斗,翻了出去。

    他翻得极快,桑小娥五指尽皆落空,但方歌吟回身一蹲,一剑就斩了出去。

    严浪羽足尖方点地,剑势排舞锋锐,已划破他的肚皮,严浪羽大叫一声,向后一飘,殊不料脚下一空,“噗通”一声,又掉下一二十丈下的江中。

    方歌吟因恨严浪羽出手暗算,所以一出手就是天羽二十剑中杀气最大的一招“血棕万里”。

    这一招反击,加上桑小娥的“长空神指”,居然又是一招就把这武林俗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严浪羽杀伤,再度迫入江中。

    这下严苍茫脸色甚是难看,但碍于前辈身份,不能对方歌吟公然下手,但杀心已动,桑书云久经世故,那有不懂,一看便知严浪羽意在小娥,而方歌吟是护花出手,其实是帮自己女儿这边,当下“噫”了一声道:“金虹剑再现,这位少侠便是现下天羽派掌门了?”桑书云这一句话是提醒严苍茫,若对方歌吟下手,一代狂人宋自雪定不干休。方歌吟本身对桑书云甚是敬仰,当下打抨躬身道:晚辈不才┅┅”猛想起师伯英雄一世,英名天下,自己决不能过于谦让而丧其威名,当下接道:“方歌吟,尚请桑帮主指教。”

    桑书云呵呵笑道:“少侠武功超卓,恐怕在年轻一辈高手中,已甚少匹敌,天羽派真可喜可贺……”猛念及这话题对严苍茫心中来说?可大不是滋味,于是换了个话题道:“少侠是何方人氏?”

    方歌吟恭声道:“晚辈,蜀境日月乡人氏。”

    桑书云哦了一声:“那方常天方大侠,是你什么人?”

    原来桑书云,虽是为一帮之主,却博学强记,不管是武私或儒林人物,当世或过逝英雄,尽皆默记,所以一提日月乡,又知这青年姓方,郎道出方常天的名字。

    方歌吟心里既是感激,又是佩服,因方常天只在隆中一带有名声,武林中可名不见经传,而是为天下第一大帮的桑帮主却能有所闻,心中很是高兴,当下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,桑书云迎风而立,衣袂飘飘:“真是将门无弱子。”

    方歌吟只待说话,桑书云又道:“这位便是名动江湖,饮誉江湖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先生。”

    方歌吟因知严苍茫无恶不作,心中嫌恶,淡淡一揖,也没多礼,严苍茫心里勃然大怒,表面上不动声色,笑道:“适才长空神指与金虹奇剑合手击败羽儿,实在是武林中首见的大联手,哈哈……老夫幸得一见,幸得一见。”

    严苍茫心里却十分忿然,你两度击羽儿落江中,此仇不报非君子!桑书云却心里了然:严苍茫心中不甘,故把长空神指与金虹奇剑摆在一起,方才击败他劫余岛的人,故不算公平,而把自己儿子暗算在先,而且明明被方歌吟金虹剑斩伤一事,箭头转向,反而不提。当下桑书云因恐严苍茫要对方歌吟下杀手,有心保存他,所以又将再提问:“方少侠,令师可好?”

    方歌吟凄然道;“家师已……已仙逝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、严苍茫一听,俱为大惊,不约而同,一个问道:“怎会死的?”一个问道:“几时死的?”

    方歌吟一时不知该如何同答,桑书云和严苍茫两人,都是久经世变,马上同复了常态,严苍茫道:“唉,宋老弟死得太早!”桑书云只说了一句:“他不该在这时候死的。”

    原来“三正四奇”,七人武功相若,在华山、黄山二役后,惺惺相惜,而且也是死敌,三正四奇的四奇,又以严苍茫最奸,宋自雪好杀,车占风凛烈,桑书云最是悠游博大。而今“四奇”中“天羽奇剑”宋自雪居然死了,简直是震人听闻。

    宋自雪在黄山、华山两役,与严苍茫、桑书云、车占风恶斗数日,不分胜负,原定十年后再战于嵩山,于是各练奇技,以破敌招,不料十年之约眼看将至,宋自雪却死了,严苍茫心中痛快,桑书云则甚是怅然。

    这下严苍茫可全无顾忌了,忽然哈哈大笑道:“久闻天羽奇剑,剑冠群英,我严老头恰好也有几个练剑的弟子,还谅方少掌门人赐教几招。”

    当下也不等方歌吟表示,拍了两下手,船舱里忽然跃出四个黑色劲装,脸色惨白的配剑汉子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5:41 | 显示全部楼层
原来严苍茫这人,也是武林奇材,一生兼练刀、剑、棍、椒、十八般武器、三十六异兵七十二奇器,样样皆会,后来把所有武器的招式,尽皆融入手下的拐杖之中,配以精幻飘忽的掌法,加上晚年苦练丹药,简直博学精深,两百年来武林中鲜少人可与以比拟。

    这四名黑衣劲装汉子,都是东海劫余岛门下,严苍茫呵呵笑道:“方少侠为一方掌门,区区四个后辈,方少侠自没将他们看在眼里吧?”

    严苍茫见方歌吟两次把严浪羽逼落江中,生怕让江湖中人耻笑自已的儿子反不如宋自雪的后人,但又碍于桑书云,不便出手,加上武林中规矩,前辈不应欺负后辈,纵赢了也不光荣,何况傀对方未死,反落得个“此人英雄出少年,居然能从杀手无常的东海劫余岛岛主掌下保全性命!”加此反而名声大震。

    严苍茫这生最怕有人比他更出名。所以派四名弟挑战方歌吟,一开便封住以四战一的理由,乃是尊方歌吟为一派掌门,让人觉得公平至极,唯方歌吟却不欲战:“严老前鲨,晚辈素来羡佩劫余岛子弟骁勇善战,武功异诡,晚辈敬服有加,无需比试。”

    方歌吟本来是忍让,严苍茫听之下,以为“武功异诡”三字是说劫余岛的人武功来路不正,而武林中正有很多人对劫余岛的人有此种看法,这点严苍茫也心知肚明,当下外表不动声色,心里勃然大怒,哈哈笑道:“世侄难道不是天羽派掌门么?

    记得昔年手持天羽奇剑的人,从未拒绝过一次挑战!手拿金虹剑的人,也没怕过谁来?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,猛然一勇,深觉不能对不起“天羽派”这三个字,更不能对不起背后的“金虹剑”,这当儿桑书云也说话了:“方少侠,想宋自雪当年,从未输过一战!”

    桑书云坚定地道:“至于胜败,我倒可以作个仲裁。”

    桑书云这一句话,等于是说替方歌吟主持公道,不容让严苍茫欺负人;原来宋自雪当年狂妄不羁,但对桑书云的雍容闲适,很是敬重,桑书云也对宋自雪的傲骨志节,很是欣喜,两人在黄山、华山二役交手,反而成了英雄惜重。

    方歌吟一听此语,豪气顿生,缓缓解下配剑,抽出金虹,剑身在蒙日下一片金芒,方歌吟以手扮住剑尖,曲成弧形,忽地一放,“铮”地一声,余音良久不绝,方歌吟冷冷地道:“请了。”

    他自洞穴出来后,先后击败铁狼银狐与严浪羽,心里豪情顿生,知道今日在船上一战,乃事关天羽派声誉,只许胜,不能败,心头非常沉重。

    严广茫一见方歌吟拔剑,心知计策得逞,当下一拍手,四人步法交错,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,包围住方歌吟,这四人剑插背后腰带,剑却无鞘,剑身长,剑尖锐,剑质软,兼得缅刀、长剑、铁枪之实。

    方歌吟自幼得祝幽调教,品性虽近宋自雪,神勇威武,但甚知礼谦让,当下倒挂剑尖,团团向四名脸色惨白的漠子道:“有请了!”

    一语未毕,四柄如蛇蝎的剑尖,已分四个方位,直夺他的要穴!

    这一下猝不及防,方歌吟剑身不及倒转,急中生智,团团一转,剑身登时“格登登”连连碰撞,把四名黑衣人的剑都砸崩了口。

    原来金虹剑乃神兵利器,当年宋自雪得之,乃与人十七战十五胜,另一次两败俱伤,还有一次对方武功居然在他之上的,仍被宋自雪用智慧击败,乃引头自刎,这把金虹剑,方才夺得过来,宋自雪此后更如虎添翼。

    方歌吟一招得手,四名黑衣人脸色大变,剑势一变,竟如灵蛇闪动,无法辨认出剑方位,但方歌吟一次上当,已然学乖,一招“开天辟地”就斩扫了过去!

    天羽二十四式利害在全无徵兆,又急又快,大起大落,变化急剧,角度诡奇,防不胜防,方歌吟剑未倒转,却已斩了一剑,扫了一剑,四人无可抵御,各被迫退三步,桑书云微微一笑,严苍茫也不禁“噫”了一声。

    原来方歌吟变招之快,应急之妙,使剑之时,已像了当年宋自雪最神飞风跃时七分,桑书云心里暗感安慰,老友得传衣钵,严苍茫却心感恐惧,比子不除,日后定必后患无穷。

    那边方歌吟已与四名黑衣人交手十一剑,各有进退,但金虹剑是削绒如泥的宝剑,四人手中长剑,尽皆所剩不到一尺,却苦战不退。

    方歌吟有好几次剑虹要伤及黑衣人,因觉对方与自己无怨无仇,强忍收剑,要知武林比试,很少有这种败不认输,依然缠战的,方歌吟边战边叫道:“四位剑法高超,小弟在兵刃上占些便宜,请诸位兄台……”

    话未说完,这四人身法大变,一人迎面撞来。

    方歌吟心里一凛,一剑递出,那人眼看中剑,忽然反身,“叮”地一声,剑伸至背,架过一剑。

    忽然间,这人又变得脸向方歌吟,“喇”地刺出一剑,正反之间,毫无徵兆。

    这下身形飘忽,方歌吟揆剑一架,贴腕直戮,刺中那人手指,“当”地剑落于地,但另一大汉又突然旋来。

    方歌吟回剑欲守,另两人又夹攻而来,双剑疾斩,那两人居然不闪不避,那两人手臂断落,却无血溅,而且脸不改色,剑交左手,又是一刺。

    方歌吟剑斩两人之手,心中悔恨,不料对方似全无痛楚,两剑刺来,急错步跃开,但腰际已被刺了两个小孔,痛澈心肺。

    另两人又正正反反,用十分怪异的身法逼来,方歌吟情知再不全力出手,只怕要败,剑气一振,便是“三潭印月”。

    刷刷刷三剑,直攻东、南、北三面黑衣人,剑气直取,无可抵御,那三名黑衣人只好急退,西面黑衣人,以为有隙可趁,“嗤”地一剑直刺方歌吟“风蹊穴”。

    这一招十分阴毒,但骤然之间,方歌吟之剑,已抵住他的胸口,这时黑衣人的剑势已尽,但身形可展,只要向前一倾,就要刺中方歌吟,不过他只要稍前趋,即被方歌吟一剑穿心。

    方歌吟这一招,正是“三潭印月”,前三剑都是假的,这一剑才是真的,剑抵黑衣人胸膛.那白脸大汉冷汗涔涔而下,眼色中充满恐惧,方歌吟一笑收剑,道:“承让,承让。”

    陡然背后三道剑风,又飞袭而来,方歌吟本来要说几句客气话,便收剑不打,谁知方才放过两个的黑衣人,这三柄毒蛇的剑,又向他刺到,这次十分险急,方歌吟忍无可忍,而且也避无可避,只好挺而走险,猛地一划,不守反攻,一招“石破天惊”,就斩了出去。

    “石破天惊”是“天羽二十四剑”威力最大的一招下后发而先至,只见三条胳臂,呼地飞上了天,手上还握了柄亮晃晃的断剑,半天才“喀膛”掉在船板上,原来那三名黑衣大汉左臂又告斩断。

    方歌吟心中更是欠疚,不料这四名黑衣人,一人双臂齐断,三人断一臂,但丝毫不觉痛苦,独臂的人一手玲住自己的断臂,无臂的人居然一口擒住自己的断臂,只听严苍茫一拍手掌,便匆匆走入船舱。

    方歌吟战败四名黑衣人,心中也觉骇然,桑书云见劫余岛的人居然无畏痛苦,想必服食药物所致,日后说不定自己的长空帮与严苍茫的劫余岛人交手时,不得不多加提防。

    方歌吟击退四人,也觉吃力,背贴船舱微喘,这船的木板白而细致?坚硬多纹,严苍茫的脸色可极之难看:“方少侠,功力可好得很呀。”说看轻轻一拍船舱。

    桑书云忽然脸色大变,欲出口示警,已然太迟,方歌吟乍见桑书云变色,不知所知,眼光所及,只见严苍茫所拍之处,离自己虽七八尺远,但木板却未间断,方歌吟猛想起传说中高人武功,有一种叫作“隔山打牛”的……方歌吟一念及此,立郎弹起,就在这时,一股狂台般的大力,已至木板上涌了出来,方歌吟弹起得快,仍被那劲风扫中一下,连向前跌出八步,哇地一声,吐了一口鲜血。

    严苍茫乃借船舱一拍之力,将劲道传出七八尺远,暗撞方歌吟背心,眼见得逞,谁知这小子精灵过人,居然闪去大半,心中极是愤怒,但一击不中,已不好碍桑书云之脸出手,当下哈哈一笑道:“适才老夫一试方世侄神技,下手过重,伤及贤侄,真是罪过、罪过!”

    一下子把自己蓄意杀人的事,化解于无形。方歌吟五脏翻腾,十分辛苦,虽知严苍茫暗袭,心肠歹毒,但心里也暗佩服严苍茫的诡奇怪功。

    桑书云心中也怒,但外表也不动声色,稍错步伐,已挡在方歌吟身前,呵呵笑道:“严兄的掌功,又比七年前华山之战,犀利得多。”

    桑书云使“犀利”而不用“浑厚”二字,讽嘲之意,严苍茫是当然听得出来的,但严苍茫心道不好的是,自己因为忿怒,出手伤了方歌吟,却让桑书云冷眼旁观,看出自己的掌力,可是大大地不妙。

    那边的桑小娥,已过去扶住方歌吟,方歌吟被震得血气翻腾,忽闻如兰屏之香,桑小娥因耻于严苍茫之为人,又感于方歌吟两次折严浪羽之恩,故顾不得身上湿透衣衫,过去扶住方歌吟,但因衣衫尽湿,曲线毕露,桑小娥纵扶佳方歌吟,也是拉了好一段距离。

    但在方歌吟心中,却情愿给严苍茫打上十掌八掌,得此一扶,也是甘心。

    严苍茫神色淡定,笑道:“这次桑帮圭召集武林同道,在贵帮船上相会,不知有何吩咐?”

    桑书云叹了一声道:“吩咐不敢,这次请动严岛主大驾,还不是为了门“血河车”再现江湖的事……”晓是名动江湖,老练世故的严苍茫,一听“血河车”三字,脸上也变了神色,紧张地问:“血河车……”话未说完,江中传来一阵尖哨,响入云间。

    只见桑书娄微微“哦”了一声,只见大江之中,来了一艘快帆,上书极其苍宏有力的三个篆字:“恨天教”。

    长空帮的帆船一阵急荡,显然已然停航,两名白衣青年走近桑书云身边,低语一阵,桑书云向一人淡淡地道:“暂且停航,所有人加强戒备,不过对方似无恶意,若无必要,无复出手。”

    两人道“是”,分头奔出。方歌吟见长空帮的人年少英悍,行动迅疾,心里很是景仰。

    严苍茫在船首柱杖而立,曲袂翻飞,好一股大气,只听他朗笑道:“这恨天教是近日方才崛起武林,但声势之大,直追贵帮,不知桑帮主对恨天教可有了解?”

    严苍茫的人,浓眉散发,气态沛然,甚是好看,为人却心胸狭窄,他那句话,是有意拿“恨天教”来相激“长空帮”,桑书云焉听不出:“恨天教为中原武林,第一大教,我帮当然存有案录。据说这帮主姓宋,一身兼学各家各派之长。是个了不起的人物,武功可能已不在少林天龙之下,……只不知他今日找上长空帮,有些什么事儿?”

    这时对方的快船也已停航,全方距离有二十丈远,但一个清脆若银剑的声音清晰可闻:“因有事故,延误各位事情,敝教特向大家致歉。敢问贵帮帮主是不是在船上?”

    对方既有礼询及,桑书云亦站到船领,抚须朗声道:“老夫就是桑书云,未知有何见教?”

    只听那清劲如剑的声音道:“见教不敢。敝教建教以来,未向天下第一大帮拜谒,自觉失礼,现下奉教主之命,送上贡礼,请桑帮主笑纳。”

    严苍茫一听,大觉脸上无光。原来武林中仿如朝廷,有真礼之节,凡较小之邦国,向大国献贡,在武林中,尤其是保镳一行,几过一地之“山头”,必定要先行“打点”,否则要安然无夷,实在不可能,而小帮小派要得大帮大派“卫护”,也有“献贡”的礼节,但“恨天教”是“天下第一大教”,第一大教向天下第一帮“献贡”,这下简直是向长空帮脸上贴金,传出去也是大大风光,而身为东海劫余岛岛主的严苍茫,可感大大没脸。

    桑书云稍为沉吟了一下,一是觉得恨天教的此举,其教主气量之大,可见一斑,恨天教其日有更大成就,是可以预见的;另一方面又想,恨天教近日不知是否有了麻烦事,故向长空帮献礼,一但有事,有长空帮同撑“黑锅”,如此一来,不是反被利用了?

    要知江湖上风云险诈,桑书云不得不慎加考虑,一方面也了解心胸奇狭严苍茫,心里定不好受,于是朗声道:“教主盛情,敝帮心领,唯贵教声势,犹在敝帮之上,敝帮未向贵教献贡,已贻笑大方,而今贵教如此客气,却教敝帮汗颜,礼物是万万不受的……如有缘份,倒想拜会贵教宋教主,不知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说的十分坚决,下面的话,故意煞住,有意要让对方接得上去,对方一听语气,也十分知机;好似了解桑书云所想的一般,也朗声回答:“桑帮主客气。

    长空帮声势财力,俱为天下第一大帮,当之无愧,敝教仅能坚及背项,教内组织、运行、布署,模拟贵帮不少,贵帮实乃我教明师,故献礼一事,贵帮宝应于笑纳┅┅”

    用语诚切,唯将桑书云要求见恨天教教主一事,略过不提,桑书云当明其用意,看见严苍茫脸色好生难看,当下漫声道:“我这儿还有两位朋友,也是大大有名,不妨向宋教主引见引见。”

    只听那恨天教教主道:“不知桑帮主所说的前辈是谁?”

    桑书云笑道,“我这两位朋友,可说是现下武林天柱之一,一位是名震圜字的劫余岛岛主严苍茫兄,一位是现今天羽派掌门方歌吟方少侠。”

    那恨天教教主一听,登时没了声音。桑书云和严苍茫对望一眼,明知那恨天教教主极知礼数,不知因何不答。而站在一边的方歌吟,听桑书云如此抬举自己,心里很是感激。

    方歌吟望去,只见船首的桑书云和严苍茫侧面,只见桑书云神态清俊,气态轩昂,旁边的严苍茫卸精厉柠悍、乱发横眉,都是大宗主气派,这时江上清风徐来,桑、严二人次袂飘飘,直如神仙中人。

    方歌吟自己想想,身背金虹剑,即是天羽派继承人,按照江湖礼数,自己可以与三正四奇并列,但自己的成功、阅历、经验……都莫如这些世外高人的。

    便在这时,对船的恨天教教主忽然开口了。

    “桑帮主,能否请天羽派掌门人站出一步说话。”

    方歌吟听了心中狐疑,桑书云也很奇怪,唯有严苍茫,心中大怒,这恨天教听闻自己之名,居然招呼也没打一个,却要见那乳臭未干的小子,严苍茫觉得自己一张脸搁不下去,便待发作。

    方歌吟站出一步,朗声道:“晚辈方歌吟,不知宋教主有何见教?”

    方歌吟张口说话,声音仍滚滚地传到对船,他内力本来平平,但祝幽素重内功,不重剑法,故根基很好,加上宋自雪舍身输注实力,所以方歌吟的元气也甚充沛,声音清晰可闻,不过不似桑书云等之悠闲,而是用力把声音喊出来。

    方歌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,但对方偌大的一条船上,见不到半条人影,又过了一阵,那恨天教教主缓缓的道:“奶是假冒的。”

    方歌吟心中大感侮辱,怒道:“胡说。”

    严苍茫一听,也感愕然,不过心里很高兴,知道恨天教乃是冲看方歌吟而来的。

    那恨天教教主冷冷地道:“宋自雪根本不收弟子。”

    方歌吟摘下长剑道:“这剑还有假的不成?”

    这时那船又靠近了些,中间不过剩下二三丈,桑书云示意密切警戒,只听那教主又道:“剑可以偷。”

    方歌吟愤然道:“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    那恨天教教主语音清平:“我的意思说,有金虹剑,未必是天羽门!”

    方歌吟忿然道;“在下入天羽门已十年……”

    话未说完,那恨天教教主如银铃一般笑了起来,充满了不信,方歌吟怒不可遏,猛飞跃过两丈空间,到了恨天教船上,“铮”地摘出长剑,大声道:“你以为不是,何不试试天羽剑招?”

    严苍茫忽然漫声道,“天羽派掌门独闯恨天教,难道恨天教真无人了?”

    严苍茫这一句,如得真够份量,船上忽然冷哼一声,多了四个人。

    这四个人都是丫环打扮,然而瓜子口脸,眼神清亮,相当秀美,若衣装稍改,简直小家碧玉,举手投足间,那像丫头,那四名丫环,也不打话,提剑拱手,便捏了个剑诀,隔岸的严苍茫一看,郎道:“这是华山派的起手式“有凤来仪”。”

    方歌吟他还答礼,便是天羽派剑式:“指天一剑”。

    那四名丫隙冷哼一声,四剑忽然犹若雪花,每斩六剑,才刺出一剑,在四女手中来,煞是好看,正是雪山派剑法:“雪花六出!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5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严苍茫“咦”了一声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    方歌吟只见剑花撩乱,不知如何应变,当下以攻代守,一招“三潭映月”就递了回去。

    四婢急忙收招,因不知方歌吟那一剑,是攻向谁人,四婢剑法一转,竟是剑招稍递,似守似攻,方歌吟也瞧不出破绽,那一剑也只好消解成无形。

    这下连隔船的桑书云也震了一震,道:“武当剑法的『苍松迎客』!”

    四婢只不过与方歌吟交手三招,已用了三种剑法,饶是桑书云、严苍茫这样的高手,也没法看出她们的师承来。

    方歌吟遽然变招,一招“怒剑狂花”就扫了出去,只见一柄金剑,化作点点金芝,四婢招架不迭,忽然剑尖伸缩不已,如星光闪烁,“叮叮叮叮叮叮”一阵密响,竟以剑尖点中方歌吟的剑锋,消解“怒剑狂花”的招式。

    桑书云叹道:“好一招浣花剑派的『漫天风雨』!”

    方歌吟手中万点金虹,忽然合而为一,金虹之芒萦长,一时照灼得四女睁不开眼来,忙惊呼身退,这一招正是天羽廿四式中如同日烈的“旭日初升”,即是洛水渡中,方歌吟用来对付假冒“铁肩大师”的第一招。

    金虹大现,四婢退得虽快,但仍被剑芒所刺,方歌吟只想一雪耻辱,而无心伤敌,所以一收金虹,四婢方才舒得一口气。

    只听船舱一人声音清丽,即语音冷峻地道:“果是天羽奇剑。”

    方歌吟抱拳道:“教主验证无讹。晚辈可就告辞了!”

    只听那银样的声音道:“天羽奇剑,也没什么了不起!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气极:“既无了不起处,教主何不试试!”

    恨天教教主冷笑道:“既要我试,何不放胆进来!”

    方歌吟仗剑一挑,掀开船舱纱帘。大声道:“那么教主就莫恨在下无礼了。”大步跨了进去,布帘刷地又落了下来,遮住了一切视线。

    同时间,那恨天教的船就移动了起来,而且航驶得非常之快,桑书云失声道:”

    糟了!”

    船瞬间已离长空帮的船二三十丈开外,桑书云的船便于航行,但却并不如恨天教的快捷,桑小娥急叫道,“爹,他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叹道:“若在陆上,爹还有办法,在这大江之中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却“嘿、嘿”笑了两声:“方世侄的安危嘛,他艺高胆大,那会有事———”说著,恨天教的船苹已如纸鸢一般,不消片刻,便已远去。

    方歌吟一踏入船舱,乍见舱中直如房中,纱帐的软床、雕花的衣橱、和精致的梳妆台,台上有清澈的明镜,凤仙花叶涂指甲的小刷、刮指甲用的小挫刀,分明是雅致的女子闺房。

    方歌吟正想退出去,忽觉船身动了,心里一凛,反身欲走,忽然白影一闪,一种兰花般的香气扑鼻,方歌吟觉得闯入香闺,是自己不对,正欲于话,忽然白芒一闪,白玉般的剑锋,闪电般疾点方歌吟“檀中穴”。

    这一剑又急又快,剑未刺到,已发出划空的“哨”地一声,方歌吟直剑“指天一剑”,白玉剑尖刺在金虹剑身上,发出“叮”地一响,响声甫起,白玉剑又已刺到了方歌吟的小腰去。

    这下剑意倏忽,与第一剑之迅急,又回然不同,方歌吟攻势凌厉的天羽剑招,居然都无及攻出,只好又是一守,用“长江大海”一招,硬生生以不断的撩拨,把对方的剑招架走!

    对方清哼一声,眼前一花,又发了一剑,这一剑出时,白玉的剑身忽然颤动不已,方歌吟阅历不广,但见识颇丰,曾听祝幽说过,有一种犀利的剑法,属纯刚阳剑劲,每招划出,剑身自然颤动,最是无法捉摸,正是“铁衣剑派”的家传绝技。

    方歌吟与对方交手三招,已屡遇奇险,却连对方容貌也未及看清,他反剑“顶天立地”,“叮叮”两剑,震开如白玉般的剑,正欲反攻,那剑却“嗖”到了他的咽喉。

    方歌吟大掠之下,飞快身退,那剑锋的寒意,使他喉核上炸起一串鸡皮疙瘩,只听那人哼了一声道:“应变得好!”

    方歌吟却已退到床边,后无退路,那白衣人刷刷两声,左砍一剑,右砍一剑,然后中间才一剑剌出,这左砍一剑、右砍一剑,看来无用,却正好封死了方歌吟企图左冲或右突的退路,那一剑正中扎下,方能命中。

    这种未出手先断敌后路的剑法,是昔年泰山派断门道人的绝招,方歌吟实摸不清对方来路,情急生智,一个翻滚,滚上了床,软枕轻被,满床皆香,方歌吟虽避过这剑,但已到墙角,再无任何退路。

    这下方歌吟知道不争取主动,再无生理,大喝一声,一剑“开道斩蛇”挥出,并藉剑势以觅退路。

    那白衣人冷哼一声,反手一振,“铮”地一声,居然也是一招“开道斩蛇”,”

    乒”地双剑相交,白玉剑缺了一个米粒小口,方歌吟却被震得“砰”地撞在壁上,虎口发麻。

    这一交兵,显然论剑说,金虹剑胜白玉剑,但论功力,方歌吟则不及,最令方歌吟惊赫无已的是,白衣人竟然也会“天羽奇剑”,方歌吟骇然叫道:“你,你……“

    猛看见竟是一白衣女子,就这么一眼,竟有说不出的一种雅淡的美,方歌吟一时说不下去,先手再失,对方“嗤”地一剑,竟就是“长天一剑”!

    剑势倒反撩上,方歌吟挺而走险,飞身而上,意图扑出困境,白衣女子一手仗剑,压制住金虹剑的反击,另一掌倏然拍出,竟是昔年“刚击道”以威猛成名的“金兰掌”,砰地击在方歌吟后脑上,方歌吟大叫一声,仰天跌下,一时觉得如梦似幻,那白衣女子又化作桑小娥,病容的师父又变成傲气的师伯,便再也分不清是梦是真……

    ……也不知过了多久,那桑小娥的笑靥和嗔傲,那洛水茫茫,有一叶小舟,然后他和她就到了舟上,忽然舟上还有一人,在对他冷笑,仔细看,原来是“无情公子”,方歌吟握紧了剑柄,又发现那舟子分离了,断舟只载著严浪羽和他,江水不断自破缺处涌入,而桑小娥却踏著断舟,渐渐远去远去……

    然后远去的人,又逐渐清晰,那悲伤的音乐,彷佛又无怒无喜起来了,那琴韵铮琮,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,好像高手站在山巅,大风起兮,衣袂飘,而这人彷佛是宋自雪,也彷佛是他那不愿学武愿学文的师父祝幽……方歌吟猛然乍起,只见一个白衣女子,正侧向看他弹琴,琴声已到了尾声。

    方歌吟发觉自己原是睡在床上,脸上不觉一热,摸摸后脑,果真有点疼痛,而晕眩尚在,方歌吟知不是梦,慌忙坐起,又恐惊动琴韵,只见那白衣女子,随随便便坐在那儿弹琴,神态却极是幽雅,那一股如兰的芳香,仍清淡少闻。

    只见那女子的侧脸,颧骨微耸,但肌肤调衬,十分均匀,眼睛清盈如水,腿毛十分幼长,大约三十年纪,但神态十分高雅,却连方歌吟小时所见的白衣观音娘娘风雅,也有所不如,这女子如人间仙子,可以叫人爱慕,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。

    就在这时,琴声忽断。

    白衣女子缓缓同头,高洁不可逼视。那女子声音很是好听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   方歌吟给这一问,只觉那女子语音甚是温馨和祥,不禁恭声道:“晚辈方歌吟┅┅”

    白衣女子的手指修长白皙,是一双弹琴的好手,她伸开手指,专注地看著,忽然问道:“你是祝幽的弟子,还是宋自雪的?”

    方歌吟想起这女子曾以“天羽奇剑”攻破自己的天羽廿四式,显然跟自己师门有关,当下答道:“家师『江山一剑』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不敢直称祝幽的名号,那女子却奇道:“祝幽穷其一生,不过学得“天羽廿四式”其十至十一,而你怎会连『顶天立地』都学会了呢?”

    方歌吟听到这女子这般说,对师父可大有了解,定有渊源,故谨声道:“晚辈在半年前,曾遇见师伯,他指点了我半年———”

    那女子霍地站起,几上琴弦,齐发出“铮”地一响,白衣女子一脸英侠之气,逼人地道:“他还没死?!”

    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,只好据实道:“师伯已在三个月前仙逝了。”

    那女子颓然坐倒,细长的手指,竟“崩”地不意挑断了一根弦,泪珠在眼眶中打旋,颤声道:“他……他死了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实不明所以,眼见这女子听说宋自雪未死,如此激动,一旦得知他死了,又如此伤心。

    那女子痴痴地坐在琴边,眼睛却发著亮,轻轻地弹著那琴弦,清越地唱了起来:

    ……生要能尽欢。死要能无憾。

    唯望如愿,独去万里,苹影流浪……

    这样唱来,好像没有悲欢,可是一股澈底的怆痛,却非伤悲所能形容,欢愉所能表达的。

    那琴每弹至断弦处,都发出“喀”地一声,但不觉难听,恰好是那弦断般的感情。那女子唱著唱著,忽然侧头问道:“你师父、师伯有无跟你说起,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?”

    方歌吟因闻弦歌,而伤悲莫已,不禁呆呆地点头,那女子淡淡一笑道:“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,我是你师母。”

    方歌吟脑门轰地一声,几乎跌倒:这白衣清丽高雅的女子,居然就是残忍可怖地杀伤毒害师伯的……那女子见他如此骇然,也不惊讶,淡淡地道:“我就是林雪宜,毒杀宋自雪的,就是我。”说著缓缓转身,正面向著方歌吟,只见她正面更是清脱动人,又不能迫视,只听她缓缓地道:“我不像,是不是?”

    真的不像!这在他面前,淡雅温淑的女子,竟是忍心下毒手,残害师伯的凶手吗?方歌吟不觉惘然。

    那女子淡淡一笑,道:“我现在改姓宋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方歌吟的思绪才刚想到难怪这女子谙天羽剑法,原来都是宋师伯教她的,想到这里,恨意陡生,但面对这宛若兰质的女子,竟也发作不出,这时那女子继绩说下去:“我是你师母,也是你师伯的人,一生一世,我都是宋自雪的人,就算我真个杀了他,我还是你师母。”方歌吟听得茫然。

    宋雪宜垂目,双手放在琴弦上,白色的袖衫,静柔无比,“十多年前,我在武当山下,结识得宋自雪。我那时立志要学遍天下武术,宋自雪却心高气傲,认为天下武学,不如自创一家天下莫敌的武功。他为人快意恩仇,决不做作,而且才气纵横,我最敬重的就是他。”

    宋雪宜幽幽一叹又道:“但在我结识宋自雪前,便已与祝幽在一起了。我父亲原本也是吒叱风云的武林人物,后经仇家追杀,祝幽一力维护,被对方震伤心脉,所以学武进境极慢,那时我年纪还小,因感荷他对家门之恩,以身相许……可是祝幽是真君子,他见我性格凛烈,应不会喜欢他的,所以从未碰过我一根手指,任由我到处学艺遨游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停了一停,莞尔笑道:“家父的名字,想你也听说过,由始到终,武林人皆称“林公子”而不名之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“嘎”了一声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    “林公子”这三个字,在四、五十年前的武林,实在是太有名、太重要了。

    “林公子”就是三百年来罕见的大侠萧秋水几名贴身弟兄之一,萧秋水昔年名动天下,剑挑权力帮,勇闯唐家堡,力战朱大天王,苦斗少林武当,不但当世无匹,就是武林之中,也鲜少出来这等人物!

    而林公子就是随萧秋水闯荡江湖忠义之一。

    宋雪宜继续道:“祝幽是我家的恩人,然又不图报,我与他个性不合,但终身许他,却是情愿……与宋自雪在后,因知他心高气傲,少不中意,即大事杀伐,霸道纵横,又知道他武功很强,所以也没告诉他祝幽的事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说到这里,忽又凄然一笑,有些微忧伤的问:“你说,我喜欢的是谁?”

    方歌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,宋雪宜却并不期望有回答:“以个性来论,我相报的是宋自雪,对祝幽我是敬重,而对自雪,我是爱慕。但我又不能负祝幽……我跟宋自雪相处的这些日子,天天学剑、论武、傲视群伦,很是快乐。但自雪对祝幽虽时常讥讽他蠢,但在我面前,却谓天下人中,祝幽是他唯一敬重而有真情感者,他也说:祝幽是真正宅心仁厚的人,是真君子,而他是真小人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抿嘴笑道:“他说他平生最恨伪君子,宁取假小人!我就喜欢宋自雪这种个性……后来他硬要我去见他的师弟,我生恐他看出我逃避,所以便随他去……啊,那次见面,祝幽没有道穿,他佯说他病,全身颤抖,眼光虽没有看我,我才知道他对我也是有著深情的……我很难过,跟他暗地里见了几次面,他直说自雪和我才相配对,我说不是……但自雪十分警觉,他觉得我和祝幽有蹊跷,便暗自跟踪偷听,听得一半,不知以前因果,就冲动若狂,奔了出来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宛若见到那一晚的惨境,宋雪宜完全坠入了那晚的情绪中:“……我记得他,披头散发,仗剑出来,衣衫给玫瑰花丛刺破几处,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傲视群雄的样子……他指著我说:我一生只深爱过一人,奶却骗我……说完猛指著他的师弟,狠狠地道:你对得我住?!祝幽要解释,自雪拔出了金虹剑,剑芒灼烬了我的眼睛,只听他说:拔你的剑!祝幽没有拔剑,却要上前去夺他的剑,我知道他是怕宋自雪杀我,自雪却没有杀我,一出手就在祝幽背心拍了一掌,我惊骇尖叫,便拔剑相抗,打了十几个回合,他说:不必打了……我同头看,地上一大滩鲜血,祝幽已经不见了……他说:他那一掌,没有人能活得下去……我恨极了,说你听我解释,他说不必解释,奶只要重新跟我好,我便前嫌尽消……我忽然静了下来了。”

    宋雪宜本来越说越沈湎,也愈说愈激动,胸襟起伏不已,直到最后一句话,才慢慢平息了下去,却令方歌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
    宋雪宜继续道:“我个性执拘,跟自雪是一样的。我那时在想,他如此不信我,我觉得很羞辱,也不必解释了,我要报仇。祝幽是我恩人,也是我夫君,他杀了他,我也要杀他。可是我武功还不是他的敌手,我要忍。他当作杀了祝幽便没事了,不是把我看为水性杨花的女子么?他那种霸气,是我最心仪的,也是我最抗拒的,所以我要忍著、等著、等候报复的一天。”

    宋雪宜沈默良久,又道:“……他见我依顺,也真一诺千金,从不追究,也不问起,所以我更恨,恨他心狠手辣,残杀同门……恨他自以为是,不了解我的为人,更恨他自以为大量宽宥,而我根本没有错……我那时当然不知他没有下重手杀祝幽,我是一直等到你说是祝幽门徒后方才知道,祝幽并没有死,还收了你这徒弟……当时发生现场,还有『追风一剑』萧河在,他把祝幽之事,走报我家,我家骂我不忠不义,叔叔李黑,也寅夜赶上山来,挑战宋自雪,但又被他杀得重伤,从此我恨绝了宋自选”

    宋雪宜哼了一声又道:“快意恩仇?快意恩仇!他快意恩仇,我们快意什么?!

    ……我那时只想教训教训他,让他知道世上的事,不是……唉,这本来是我和他的同一想法,同一个梦想啊,我却成为要打碎他的人。于是我学尽了他的武艺,有时心里仰慕,便强迫自己想到祝幽老实含冤的脸容……于是那天晚上,我请他吃饭,喝酒,他也很高兴,江湖人知道他武艺高强、胆色过人,不知他不胜酒力,浅尝即醉,那天他心情特别好,吃了很多,喝了很多,那知道吃的是毒药,喝的是断肠酒……那天他很高兴,兴冲冲的跟我说:“我有这样好的知音,吾愿足矣,今后我要立的是大志,图的是大计,作的是大业……”自雪那时,已有意加入朝廷,杀退金人,我那时听著,心里一酸,忍不住要掉下泪来,他因醉晕,也没发觉,还自言自语的说:“其实我还有一事,未告诉你,我并未……”我没有让他说下去,因恐被他真情所动,不忍下手,又劝他喝酒,他笑笑不再说话,只顾喝酒,想他那时,定必想跟我说,他未真个下手杀却祝幽的事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听著,只觉一阵阵椎心之痛,宋雪宜两颗泪珠儿滚落下来,却毫不为意:“……我把那菜和酒,都下了极重的毒药,因知他功力好,怕毒他不死,反而痛苦难受,所以下手绝不容情。他发作时,已经千肠断碎,痛不欲生,但他最痛楚的,反而不像是肠胃,而是心里,他撞跌了椅子,脸容抽搐,狠狠指著我说:“奶,奶———”便说不下去,然后萎然而倒,大叫道:“罢了”———跟著没了声息,忽又冲天而起,向我扑来,当时他未拔剑,我错以为他要濒死反扑,所以下手也不容情,只求保命,一出手先斩了他双腿!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心口一痛,宋雪宜神色木然:“一个错误连接一个,到最后是不走也不行了,而走下去就是错下去,人在江湖,身不由已,我斩断他双腿,他就倒了,我以为他已死了,当下放声痛哭,不觉晕眩过去……醒来后发现他居然没死,不但没有死,而毒都逼出体外,但因毒性太烈,未能全自额顶散发,结果全部毒质,在脸上发作,他一张脸容,于是全毁,更可怕的是他逼毒之际,全力运功,无法御敌,而他脸容全改,我教中弟子护法、不知他是谁人,又见我昏倒在旁,以为是仇人大敌,先锁起来再说,又见他断双脚不残,定必高手,所以以双铁环锁穿他的左右胁骨……我醒来时,一切大错已镌成,而他的苦难尚未过去……苦难似永远不会过去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惊心动魄,又恨不得什么都没听到,那段凄烈的故事,几令他有毁灭自己的冲动,宋雪宜又道:“……他的苦难尚未过去:你知道一个女子狠起心来,会做些什么吗?她既要杀他,就会让他死,无论多残忍,也会让他死,非死不可,非杀不可,我当时宁愿他死了,我也自刎,而不忍令一个傲啸江湖的人,变成这样一个脸容全毁、双腿残废、终身被锁……的活……活死人……”

    说到这里,宋雪宜脸色透白,“于是我要杀他,他双眼还完整,盯著我,居然很平静的说:“我会收个徒弟,来报此仇的。”声音全哑,沙涩难听,我也不愿听,更不忍听,于是要立刻结束这一场苦难,便一剑刺去,他……他居然还能运起神功,挣脱铁链,以一手支地,一手与我拚斗,我连手都吓软了,毕竟是他呀……他脱门而出,我心里意念一转:我把一个人伤残至此,实生不如死,我绝不能让他苟延残喘,所以一狠心,就发出了暗器……你知道一个女人心狠起来有多狠吗?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一直怔在那边,一句话也答不出来,不过宋雪宜也无意要他答话:“……我名字里有『雪』,他名字也有『雪』字,我觉得我们都像那寒冷的雪,无情……”宋云宜苦笑了一下又道:“我的暗器,打瞎了他一双眼睛,可是他还是逃得了出去,我有什么办法,我又有什么办法?”宋云宜悲声道:“我多愿意不杀他,我喜欢的人,我要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……我多希望不伤他,我敬佩的人,在武林中,我和他是让人羡慕的侠侣……可是我做了,我已经作了,你说我该怎么办?……他走后,天涯海角,我也追不到他了,也不能当面对他说出我心里的话。他如果被我所杀,我也一定自杀;但他没有死,我也只有苟活下去,因为在这人世间,只有我,最知他,也只有我,最念他,我要活下去,记住他的英容,发扬他的侠名,要痛苦的活下去,而不是一死了之。”宋雪宜花容惨淡地道:“所以我姓宋。虽然我没嫁过去,但我已是他的人了。祝幽在天之灵,必不会见怪,我已经替他报了仇了,……那时我这样的想。自雪被我下手那晚,还拿起筷子,击碗而歌:『生要能尽欢,死要能无憾……』你知道吗?那是他最喜欢的歌:生,要尽欢;死,亦无憾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讲到这里,方歌吟想到屈居暗无天日的石室中整十年的宋自雪之惨状,和寂寞的逝亡,不禁淹然落泪。

    是不是已经尽了欢?是不是已经没有了遗憾?

    琴几上氤氲著檀香的雾。

    宋雪宜静静地端坐,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
    方歌吟终于低声唤了一声:“师母。”

    师母。师母。虽然这女子使他师父丧命,师伯含恨,但仍是值得唤这一声“师母”的。

    宋雪宜缓缓举目:“嗯?”

    方歌吟决定把事情告诉她:“我师父他,……他也已死了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眼睛一茫,很平静的合上眼睛,再没有睁开过。

    方歌吟双膝跪下,守在她身边,也没有再惊扰。

    他心里却觉得,这世界上,他彷佛有了个亲人,在天涯海角,他不只是孑身一人了。

    宋雪宜良久徐徐张开双目,莹亮灿人:“我今年近四十,看来年轻,心已老了。

    你叫我一声师母,我已抵受得起,……我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出言相激你过这船来?”

    方歌吟摇首,宋雪宜道:“因为我听说你是天羽派的,以为又是冒充。近年来,有很多人趁宋自雪消声匿迹于江湖,而冒充假借,为祸武林,不少人都给我杀了。你一上船来,我见你用正确的『天羽奇剑』,便知你确是天羽门人,但想起宋自雪说过要徒弟找我报仇,我以为你来意如此,所以先一试你的武功。……你能接我七招,已经很不容易了,后来你欲突围而出的身法,我看不像宋自雪的:他一生只有前攻,而不必逃脱,也不用突围,他被我毒杀那次,是唯一次潜逃。你逃脱的身法,倒是像祝幽的弟子,祝幽平生为人,素重退让三分,不到必要时,宁可认输,也不愿打,宁可逃亡,也不愿杀人。”

    方歌吟心中很是感慨,师父和师伯,同一师门,性格却如此相异。

    宋雪宜轻悠的叹了一口气,又道:“我知道宋自雪素来不轻易授人武功,他看得起你,你必有令他十分激赏之处。……你既是祝幽弟子,十几年侍奉他药茶水酒,也算是如同父子,你跟宋自雪,又有相知相惜之情,是他毁容残废后,逝世之前的唯一衣钵传人,掌执天羽派,光大门户……我宋雪宜一生,只欠他们两人,我也把我集合各派武艺所研得之菁要,尽传于你,我是你师母,你不必推拒。”

    方歌吟很是感动,真是无可言表,竟跪下去,“咚咚咚”叩了三个响头,宋雪宜展颜笑道:“你是忠厚少年,正有祝幽的仁德,也有宋自雪的猖狂,而且能在三个月内学得天羽廿四剑,聪悟定必过人……你最好把奶的过往,说与我听。”

    方歌吟觉得这女手,容颜清雅,如琴似兰,但语音神态,令方歌吟深心感动,好似母亲温柔慈蔼叮咛一般,方歌吟也不知怎的,宛若天涯浪子,遇见亲人,一一把过去的事情,说与眼前这女子听。

    这女子听得专神,时拈琴发出“铮琮”几声,几次拂琴,就让方歌吟心头一暖,彷佛倦马疲人,遭知音安慰一般温熙。     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6:25 | 显示全部楼层
船缓缓开去,江水慢慢流,恨天教的船也不快走,只在淮河流域流荡。

    就在这江上,宋雪宜将自己的学术,悉心相传。

    宋雪宜的武功,是各家各派,奇门异帮的秘技,她冰雪聪明,胆大细心,到处偷窥别人习武,竟学得了天下大部份武技。

    大凡一家武术,能专不能杂,能杂更难专,因为欲学得一家专长,必定由基础、马步、吐纳、心法、歌诀都有一套独特的方法,宋雪宜天生聪明,发明得一种易练的方法,但是一旦比起那一派的大宗师,便显然远逊。唯宋雪宜所学之杂,可谓世间少见,更触类旁通,在武当偷学大风道人剑气习法,被掌门师弟长风道长发现,大战一百回合,居然不分轾辕,大风道人见赏,释其下山,不再追究,而长风道人武功直追三正四奇,几已不分高下,宋雪宜竟与之打成平手,在武林中的声望,也名噪一时。

    她授予方歌吟的习武方法,也是看重于解悟,而非精专,方歌吟既先得祝幽以十年辛苦,打好他内功心法的基础,宋自雪又以三个月时间,授于精妙的天羽奇剑和灌输于极刚烈的内劲,而今宋雪宜更教他天下各家奇术杂学,方歌吟天性聪敏,甚是欣喜,更勤于学习。

    一恍眼三个月又匆匆过去,方歌吟大致上对五六家武学有所心得,七八样学术有点了解,还有二三种武功略有涉猎,要知各门各派,能在江湖上持久名声不堕,定必有其精妙深奥处,岂随便略学能登堂奥,方歌吟能在如此短促期间,兼数家之学,已然十分难得。

    方歌吟与宋雪宜日久相处之下,觉得师母的风仪、姿容,甚至叮咛、关怀,既似他姊姊,亦如他母亲,甚至有时也像他的朋友、知音,时与方歌吟对奕、谈天,甚至煮酒论英雄、清听弦韵,实在令方歌吟感激莫已的。

    船帆继继荡荡,这日宋雪宜在船板上,在和风淡日下指授方歌吟练武,这天是练到“伏虎门”的爪功,宋雪宜道:“如有敌人攻你上盘,压力太大,又无法后闪,你应俯首攻他中盘,但他另一手又有防备。举个例子,他是使一双判官笔的,一支攻你上盘,一支攻你中盘,你应付不过来……”宋雪宜一面比手划脚,一面辗动身法,只见她白衣闪动,穗褶淡花,一动是一种风姿,千动是千种风韵,方歌吟真看得呆了。

    宋雪宜也没查觉,继绩比划道:“那时你便应攻他下盘,双臂臂力强的人?下盘不见得灵便。你便用虎爪抓他足踝,或扣他“足少阴肾经”或“足太阴脾经”、“足厥阴肝经”,捉得对时,对方便战斗力全失,这便是“伏虎门”中“伏地虎”

    的威力,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说,忽然抬头望去,只见方歌吟痴痴的望自己,宋雪宜慎叱道:“嗨!你究竟明不明白?”

    方歌吟“哦”了一声,那涌动的云朵如花朵一样,原来乌金烈日在云层后发威盛的光芒。方歌吟虽然傻了一阵,但却是有细听的,于是他道:“但如果对方的下盘虽不灵便,却是极稳实呢?一般臂力强者,双脚虽不迅疾,但马步极健,不易压制。”

    宋雪宜沈吟道:“那也是的。不过你如有剑在手,可用武当派“阴柔绵剑”,“阴柔绵剑”的好处是专攻内外家罡力,就算是阴劲、或至刚苦练,武当派的武技也可以克制。”

    方歌吟稽首道:“是,是。武当剑法,师母曾指点过我。不过若对方武功很强,别人在上,自己在下,未免吃亏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笑道:“若对方是任狂,你武功再高,也没有用,只好一伏地,避过中上盘之制,立刻就走便是了。”

    方歌吟却道:“不行。天羽派决没有临阵逃脱的人。我是请教师母,既无退路,又无法招架,何不由对方下盘扑上,干脆来个近身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听,也没说话,看过去只见远处江上数峰青,江水静静,那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方歌吟,双眉斜飞入鬓,一副敢作敢为的模样,宋雪宜心头一震,猛想起宋自雪:这小子岂不像了宋自雪当年尖傲江湖、崭头露角的时候么?

    宋雪宜也没表示,只继续说:“一个真正的天羽派掌门,是懂得如何保持实力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啊。大丈夫能屈能伸,岂可动不动就言牺牲、搏命?”她是说,可是心里封仍不知为什么的震荡:“天羽派要靠你发扬光大,奶不能死,你死会对不起我的。”她说低首用尖细的手指弹动船炫上的麻绳,那绳索忽地掉到江里去了,宋雪宜仍淡淡地说,她却不知道这句话对方歌吟一生影响有多大。

    就在这时,江中突然出现一艘急帆,三叶快艇,江水极急,而这四艘极小的船艇,也航驶涉急无匹。宋雪宜脸色大变,一扬手,四、五名恨天教的女孩子已到了宋雪宜身侧,宋雪宜迅快而镇定地向这几人吩咐了一些话,众人即返去办事,只听般板上下脚步交错,显然十分匆急,方歌吟问道:“师母,什么事?”

    宋雪宜道:“恨天教搜集有各家各派的资料与行踪……除长空帮外,恨天教可谓第一大教……只是近日武林诡波迭起,一些行踪不明而且为数甚是可怕的武林高手,神出鬼没,不知何帮何派,还有血衣帮、天残教、金衣派和现存的十二大门派在血河派大举杀戮后,尚存九大门派中的崆峒、桓山、黄山三派,尽被歼灭,而不知凶手是谁……武林中有如此可怕的实力,有什么企图,我一直在追查此事,现下那四艘舟子,便是那一帮人马复现,也是这悬案的线索,我们决不轻易放过……”

    宋雪宜忽抬目望向方歌吟道:“我们终须仍得一别。你还要追寻血河派和你仇家的下落,我们就此别过……这里放下舟子划去,靠岸西走,可到嵩阳一带,据悉那儿桑书云要约车占风、严苍茫等四奇见面,敢情是为了血河车重现江湖,联手挟制“武林狐子”任狂报复的事……你可去跟长空帮,桑书云为人磊落,决不会袖手不理的。这样追寻血河车的下落和杀父仇人,反而是捷径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还想说话,采雪宜冷冷一挥手,“哗”地一声,舟子已放落江中,宋雪宜淡淡地道:“你去吧。”

    方歌吟呆了半晌,再不说话,“咚咚咚”叩了三个响头,飞落舟中,宋雪宜忽自襟里拿出一册旧帙,扔向方歌吟,方歌吟一手接过,对不明所以,宋雪宜淡静地道:“这是我综合各家之长,研得攻守快慢四式,这四招乃天下武学之精华,舍此莫属……你要好好研究……”

    这时已近冬天,江气甚寒,有一层淡淡冒起的雾气,宋雪宜说完,掌力一催,舟子划水而去,隐于雾中。

    宋雪宜待舟子不见后,又呆了半晌,直至侍女在她耳边说话,她才如梦初醒:“追不到啦?”

    “追不到了。”

    “哦。”宋雪宜长长呼了一口气。太阳已没入云层,变化千万,远处河岸芦苇一片白。

    □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□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□

    这时他正在茫茫江上,一个人,一把剑,他的心情正如他的处境。

    □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□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□

    他一人踊踊前行,不觉已到了嵩阳观一带。

    方歌吟忽然想起嵩阳观有著名的汉柏,大数百围,是汉代之物;嵩阳观在中岳太室南麓,一砖一木,都甚有古意。

    他虽想观赏这罕见的古迹,更重要的是,他想在嵩阳观中寻得长空帮的踪迹。

    他进入嵩阳观时,日影西斜,他据这几日山下所见的道人谓:观中香客近日曾发生格斗,他心想可能与长空帮有关,所以便飘然赶去。

    汉柏古意苍茫,但古木苍苍中,却犹吐新绿,生机盎然。

    树下有两个人,在静静地下棋,一人是眉需皆白的老者。一是书生打扮,文士气态的青年人。

    树旁还有两人,一个中年妇人,大眸子,常禁不住要笑,用手去掩住嘴巴,可以想见年轻时风姿定必很美;另一人似位商贾,眉清目秀,可惜大腹便便,实在太胖了一些。

    方歌吟他没注意,走过去向那对奕棋的人拱手道:“打扰一下。”

    那老者抬目道:“啥事?”

    那年轻书生却定力非常之高,居然连头也不抬起来一下。

    方歌吟恭谨地道:“敢问老丈,前几天这里是不是发生格斗事件?”

    老者愣然道:“是呀。”

    方歌吟问:“那些打斗的人,都还在不在左近?”

    老者双眉一瑾:“前几天这里来了几个公子哥儿,调戏良家妇女,这里是长空帮的地盘,所以惊动了几个行侠仗义的人,打将起来,……至于他们去那里么?老身不知……公子又问来什么?”

    方歌吟想要实说。心知说与老者听,对方也不了解,只好作罢,随便道:“没什么……问问罢了!”

    老者奇道:“莫非小扮是要找长空帮的人?”

    方歌吟点点头,忽听那中年女子笑道:“公子认识那晚在观里打斗的“无情公子”严浪羽?”

    方歌吟一震道:“是他……”

    那女子侧首问:“公子舆他相熟?”

    方歌吟叹道:“岂止相熟,曾经……”本来想接下去说“还大打一场”,不过觉得说来也无用,所以止住不说。

    那女子与老者对望一眼,心里所思都是一样:这小子和无情公子是一路的,那老者忽然抚发道:“白云长长长长长飘。”

    方歌吟一呆,看那老者脸上闪过一片青煞,显然已动怒,女子微笑望自己,显然是要自己对那一句奇怪的句子,方歌吟嗫嚅道:“老丈……我……我不懂你意思?”

    那老者徐徐站起,又问了一句奇异的话:“你过的是什么桥?放的是什么纸鸢?”

    方歌吟还是答不出。那老者突然一反手,闪电般扣压他左手脉门。

    这下快如电光火石,方歌吟现今武功高强,非昔可比,但这花甲老人,出手诡异,快得无以复加,方歌吟这才醒觉,老者已拿住他的脉门。

    方歌吟用力一甩,但老者指如钢箍,方歌吟已感半身麻痹,情急生智,猛想起东海劫余门有一招反手奇招,当下转肘沈腕,猛吸丹田,竟然全手一反,似全无骨骼一般一下子摔落了老者的压制,翻手反而搭上了老者的脉门。

    老者心里一凛,大呼道:“果是东海劫余岛的。”语音中五指弹出,射向方歌吟脉门,方歌吟见老者五指如钢钓,其指力非同小可,立刻松手,手背仍被老者指风扫中一下,立郎痛入心肺,几手骨为之摧裂,方歌吟又惊又佩,即跳开抱拳道:“敢问前辈是淮南鹰爪王的什么人?”

    那老者冷哼一声,手下却绝不容情,“唰唰唰唰”又是四爪,一面道:“什么什么人?老子就是鹰爪王!”

    方歌吟大惊,知是误会,正想解释,但对方攻势太强,他不得不全神应付,也来不及分心说话。

    原来大名鼎鼎佣爪王雷锋殁去之后,淮南一系,即以北宗鹰爪王曹极为正宗,此人禀性刚烈,嫉恶如仇,后被长空帮收录,成为长空帮五大旗主之一,也是长空帮得力人物之一。

    既然是曹极?便断无可能是歹人,自己使出东海敢余岛的武功,反使他以为自己是严苍茫的人,显然曹极是冲东海翅余岛的人来的……

    曹极一爪一爪的攻下去,方歌吟一口气几喘不过来,曹极心里却大为愤然,原来他自恃极高,前鹰爪王雷锋之后,无一人能仗一双手闯荡江湖,都打铸铁手或钢爪,唯曹极以一双手,会生生拘断七名淮南门高手夹攻下的铜手,淮南门中,一时无人不服。

    可是今日这青年,仗鳖奇的步法,和繁杂的掌法,与他走了三十几个回合,全无败象,心中不禁大气,每喝一声,攻出一爪,方歌吟一直在闪避,可是他全身的衣袂和发丝,都往后紧飞。

    这是因为曹极所出的爪风,实在太凌厉了,方歌吟知不能敌,竭力大呼道:“老丈……你再不停手,我要……拔剑了!”

    曹极怒笑道:“拔奶的剑哩!难道我还需要你相让不成?”话一说完,上抓脸门,中抓胸膛,爪风厉啸,又刮得方歌吟几乎一口气都喘不过来,只听曹极骂道:“抓裂你这无耻淫贼败类!”

    方歌吟心里暗暗叫苦,莫不是被人认作前几日欺侮良家妇女的歹人才好。这时两爪已至,方歌吟已背贴汉柏,不能再退。猛忆起在恨天教船上,宋雪宜最后所授的应付方法,不退反进,猛然蹲低,用“霹雳堂”拳功中的“雷公轰”,一拳就捶在老叟右脚足踝上,这一下反击得极其巧妙,曹极眼看得手,方歌吟已死路一条,忽然眼前一空,方歌跨已不见,脚下却猛受一击。

    他“哗呀”一声叫起来,一手抓住痛脚,另一苹脚却绝不含糊,一脚就踹了出去,直踢方歌吟心窝。

    这一下方歌吟眼看避不过去,猛闪过自己在船上说过的硬拚应斗方式,在曹极脚已抬起,尚未凌空踢出之前,已抱住了他。这一下,曹极可惨极,他一足吃痛,拿在手里,另一足踢出,方歌吟这一抱一撞,“蓬砰”一声,把曹极撞跌在地,方歌吟十分歉意,正待说话,忽然身边起了两道急劲之风,只听那女子叱道:“照打!”

    方歌吟侧首一看,如是两柄极闪亮的柳叶刀,这下闪避无及,忙用剑鞘挡拨,“当当”撞开二刀,方歌吟大呼道:“可是“满天刀”叶三娘?”

    那女人笑道:“也是你索命娘娘。”她虽放出飞刀,但事先绝不与曹极二人群殴方歌吟,放刀之间,也先知照,方歌吟以为她比较讲理,正待开口,叶三娘手一扬,又打出三把飞刀,品字形飞来。

    “浦天刀”叶三娘也是长空帮五大旗主之一,一身武功,不如曹极,但暗器飞刀,在江湖却是大大有名,无人不惧的,两河绿林大盗一听叶飞刀,真是吓得抱头鼠窜,可见叶三娘之威。

    这三刀飞出,方歌吟猛扒地一伏,险险避过,就在他未跃起之际,叶三娘已赶至,铮铮抽出两把淡青色、明镜一般的柳叶长刀,霍霍斩了下去,出手比曹极还毒。

    这下方歌吟真无可再逃,只好拔剑。

    金虹陡亮,长剑穿过双刀,指在叶三娘的咽喉上!

    叶三娘颇佳,她只觉喉咙有一点痒痒,她甚至无法低下头去看,那剑光何等灿亮。

    所以她也无法斩下那两刀。

    就在这时,突然“嗤、嗤”两声,“叮”地又一声,金虹剑被撞得一偏,几离手飞去,另一急打方歌吟小肮,方歌吟猛想起宋雪宜所授天下武学中,也有“长空神指”的一些皮毛,他因亲观长空神指的威力,故格外用心学习,便双指一挟,挟住那事物,定眼一看,原来是棋子而已,圆木中一个圆框,上书“车”字?但震得双指发酸不已。

    打出棋子的是那青年文士,另一枚“炮”的棋子,撞歪金虹剑,仍弹飞数尺,嵌打入树中,其手劲之强,可想而知。

    叶三娘立刻跳避,青年文士也大为惊讶,道:“哦,你也会神指?”说徐徐起立,却旁若无人,方歌吟知又有一番恶斗,忽听一人哈哈笑道:“牧三弟不要妄动,这位兄台执的是金虹剑,适才恐怕是一场误会。”

    方歌吟掉头看去,只见那眉清目秀的胖子商贾:呵呵笑说,十分可亲,方歌吟恍然大悟,原来那手劲极强的青年书生,便是“长空帮”五大号令天下的旗主中武功排行第二的“雷霆手”牧阳春,而那笑容可掬的胖子即是“长空帮”中,武功仅在桑书云之下的“雪上无痕草上飞”梅醒非。

    据说此人,双手双剪,而且轻功高到骇人听闻,而且为人相当随和,唯在大节上却点滴不让,方歌吟知道都是“长空帮”中的英雄好汉,当下收剑指地,长揖躬身道.“晚辈天羽派方歌吟,不知是长空帮四位旗主大哥,冒然出手,多有得罪,承蒙相让,感愧无容,尚请四位恕罪。”

    梅醒非“咯咯”笑道:“方少掌门快莫如此,奶是一派掌门,与敝帮帮主同等份位,是在下等莽撞才是,少掌门快勿客气。”

    叶三娘“咕咕”笑道:“想你必是那个……那个救小娥妹子的少侠了……早知是你,才不会误打一场……你剑法好得很呀多”

    方歌吟见四人毫无忸怩作状,或摆前辈架子,也未记仇,心里对长空帮更是景仰,听叶三娘口气,如是桑小娥曾向她提到自己,当下心里甜甜,一时也不知如何说是好。

    曾极仍抚住脚踝叫道:“你那一拳,倒似不轻,却像“伏地虎”那一类武功┅┅你……你究竟是何门何派,怎么功夫如此之杂,当年宋掌门人的剑法,我曹某人是服得五体投地肘,可是也不似你这般繁杂呀?”

    方歌吟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,只得笑笑:“在下……刚才所使的,确实是“伏虎门”武功……至于从何学来,实一言难尽……”

    梅醒非等人都是老江湖了,见方歌吟言有期艾,如是另有苦衷,当下不再追问此事。     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10-21 18:56:52 | 显示全部楼层
梅醒非笑道:“方少掌门是想见咱们帮主么?”

    方歌吟心里是想再见桑书云的风采,但觉得自己也无名目,当下道:“不,随便走走罢了,桑帮主日理万机,还是不宜打扰他老人家的好……”

    叶三娘睐了他一眼,笑道:“方少侠想不想见小娥姑娘?”

    方歌吟不禁脸上一热,登时不知如何作答:“嗯,这……”

    叶三娘惋借地道:“可惜这几天小姐要上少室山找少林派的人算帐,并不在太室……”

    方歌吟一听,心里不知怎的,好生失望,叶三娘眼尖,早看得出来,梅醒非笑道:“方少侠最好请稍候,帮主一会儿便到。”

    方歌吟口里道:“不必了,不要烦扰桑帮主……”忽听“喀喇”一声巨响,那嵩阳观的后门,碎裂千片,两道人影,飞了进来,只听一豪放而粗暴的声音道:“桑书云呢?叫他出来!”

    两道人影“砰”地跌落院中,那声音却不是这两人发出来的,因为这两人扑倒前,早已气绝。那青年书生变了脸色,叱道:“谁敢杀我帮中人?”话未说完,手指一弹,一枚棋子已“嗤”地射了出去!

    来人白袍大袖,猛见棋子来势如此急陡,也似一怔,突然间伸出一枚手指。

    棋子划破空中急啸,急打而出?正好撞在那人凸出的中指上。

    “破”地一响,棋子粉碎。

    粉碎的千百片,反射牧阳春。

    牧阳春大喝一声,猛抓起棋盘,一扬一档,棋子碎片都打在棋盘上。

    但就在牧阳春用棋盘往前一遮之际,那白袍人便似急箭一般冲了过去,“砰”

    地一掌,拍在棋盘。

    那一掌打在棋盘上,牧阳春运返八步,“碰”倒撞在汉柏上,那汉柏极其坚韧,屹立不倒,“雷霆手”牧阳春被反弹上来,正好迎上白袍人的第二掌!

    白袍人第一掌,是要震飞牧阳春的反击能力,第二掌,准备是要牧阳春的命。

    就在这时,叶三娘一声:“看打!”

    “嗖嗖”二声,两把飞刀,闪电般拧到。

    白袍人本来一掌已拍了出去,也不知怎地,一反手间,那掌上无名、尾二指、以及食、中二指,已挟住了两把飞刀。

    白袍人一回过身来,方歌吟与梅醒非都不禁“啊”了一声,梅醒非心道:原来是这魔头来了,无怪乎连牧三弟都不是对手。方歌吟心里也想:原来是他!

    原来这人不是谁,正是“三正四奇”中“四奇”里的严苍茫。

    梅醒非述上去笑道:“严岛主!请停手,有话好说。”

    严苍茫本来脚踏子午,一手挟刀,当下徐徐站起,全身舒松,笑道:“对,正是有话好说,还奶飞刀。”

    严苍茫语音不变,平平说下去,众人一呆,不知他说什么“有话好说,还奶飞刀”,就在此时,突然刀光两闪,飞刀已射到叶三娘眼前。

    原来严苍茫为人心胸极狭,叶三娘射他飞刀,他非反击不可,心里地想多剪除一名长空帮高手,少一份对抗的实力,所以骤然投出两刀。

    叶三娘要闪躲已迟,勉力一偏,“刷”一刀劈脸闪过,一绍发丝被斩落,竟是刀过后声音才起,而另一柄刀,已当心射到。

    在这刹那间,金虹斗现,“叮”一声,星花四射,飞刀“夺”地钉入汉柏之中。

    严苍茫脸色一变,别过头去,看见了方歌吟,冷笑道:“好哇,天羽派的人成了长空帮的护院了。”

    梅醒非见严苍茫在自己有礼停战后居然出手歹毒,笑容一敛,又听严苍茫此语,情知乃挑拨长空帮与天羽派的情谊,要是心高气傲的宋自雪,定不干休,梅醒非脸色一寒,道:“严岛主……”

    正想质问严苍茫因何滥杀那两名长空帮门人时,严苍茫对一句打断,道:“你们掳我儿子,是何居心?以为长空帮就可以托大,随便劫人,赶快交还出来,否则格杀勿论!”

    梅醒非勉强笑道:“严先生言重,令郎聪明才智,皆一时之选,但品格行为,有失调度,三天之前,令郎在此?作了一件丧风败德的事儿……”

    梅醒非明是骂严浪羽不道德之行为,暗底里是骂严苍茫没有家教,严苍茫素来多疑,那有不知,当下怒道:“我儿子作的事,没什么大不了的,凭东海劫余岛三千人,还承不起这担子么?”

    “话不是这样讲,”梅醒非皮笑肉不笑,“咱们长空帮五万子弟,却没有一个奸淫狗盗之辈,如此害群之马,是人人得而诛之,并非谁担得起的问题……”

    这句话“杀”下去,大快人心,方歌吟最是看严苍茫不顺眼,当下故意大声“哈”地一笑。

    严苍茫脸色一沉,隐呈铁青,一片煞气,道:“奶叫什么名字?”

    梅醒非知道此人脸色转青,就要翻脸,昂然道:“在下梅醒非,长空帮玺下黄旗堂堂主。”

    严苍茫冷冷地道:“你既是长空帮千第三号人物。我杀了你,也不是杀无名小卒”突然动手,却不是向梅醒非,而是倒飞向方歌吟,人未反身,一杖劈下。

    这下乍然剧变,方歌吟不及招架,就在此时,梅醒非也如流星,闪电般弹出,别看他身裁肥胖,快起来轻如白鹭,严苍茫一杖向方歌吟当头击下,只离三寸,“咯当”一声,一把银剪,挟住铁杖。

    严苍茫猛回身,梅醒非顿觉右臂重若千钧,左手一展,又是一柄金剪,“喀当”

    一声,星花四溅,劈住铁拐。

    方歌吟只见眼前金芒两炸,梅醒非左右两手,两柄铰剪,劈挟铁拐,双方僵立不动。

    但在片刻间,一阵“喇喇喇”,梅醒非的身形忽然矮了一截,然后又矮了一截。

    原来梅醒非双足都深深嵌入土中,直没足踝,严苍茫一手铁杖,固若磐石,梅醒非双剪却滋咯不已,而且略有抖动,发出令人牙酸的磨擦声音。

    这时梅醒非额顶大汗淋漓,严苍茫神色不变,但头顶冒出白烟,这时他心中正想:这人只不过区区一名长空帮旗主,居然武功如此高深,如不杀他,日后必是大患,当下加重压力,要把他毙之于当堂。

    曾极、叶三娘、牧阳春三人都看出梅醒非渐已不支,纷纷拔出武器,想呼啸而上,杀了严苍茫,便在此时,青衫一闪,“嘶嘶”两声,两道指风,斜削而至。

    这两道指风一到,两人立分,梅醒非运返八步,要不是曹极一把扶佳,必一跤坐倒,严苍茫只不过身形往后一挫,杖已支地,稳若泰山。

    曾极扶。悍醒非,其势依然不止,又退出三步,牧阳春挥臂一栏,他指劲如此之强,臂力更巨,三人又退了一步,才全卸去那股无形的大力。

    这时场中多了一位优雅的青衫人,微笑道:“严兄何必动那末大的火气?”

    此人正是长空帮帮主,长空神指桑书云。

    严苍茫目光收缩,冷冷地道:“桑帮主,恭喜你已练成内助发指,“膛臂挡车”

    神功!”

    桑书云微微一惊,心里极是后悔自己大意,使出“长空神指”中的以内息发指的功力,反叫严苍茫看破了自己武功的进境。唯外表毫不动声色,抱拳笑道:“严兄见笑了。”然后又向方歌吟招呼一声:“方少侠好。”方歌吟真是受宠若驾,桑书云处处以一派掌门之礼待他,丝毫不以长辈自居,令他感激得无复言表。

    严苍茫把铁梢往地上一拄,大剌剌地道:“而今岗山之战,尚有三月,桑帮主因何把犬子擒制,恐有失江湖道义!”

    桑书云微笑道:“严兄误会。”说目光望向梅醒非,梅醒非稽首道:“严公子前几跟踪桑小姐来到此处,出言轻薄,小姐大怒,要我们逐之,牧旗主好意劝告严公子,严公子不听,大打出手,严公子受轻伤逃离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怒道:“胡说,你们定必群殴……”

    梅醒非也不理他,继续道:“后来严公子犹在此地,徘徊不去,见一民女,竟起色念,将之强暴,事后竟起杀心,恰巧教叶旗主撞见,打了起来,后来曹旗主也赶至,两人合力制伏了严公子,听候帮主发落这等登徒子、无耻人!”

    严苍茫一面骂下去,梅醒非迳自说下去,不理会他,严苍茫也自觉无趣,住口不骂,又听梅醒非对叶、曹以二战一的事直认不讳,反而没有咒骂的藉口,要知东海劫余岛岛主向来是护短出名,他又想起一事,即刻破口大骂道:“根本无此事工你们编造事体,来陷害我儿,以为劫余岛好惹的么!”语下大有威胁之意。

    梅醒非微微一笑,桑书云颔了颔首,梅醒非一扬手,两名长空帮黄衫汉子,架一个浚豪的青年,自门外走进来,只听他惨然呼道:“爹!”

    严苍茫听得心中大痛,又恨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不争气。居然当这些人之面,一副求饶的样子,心想先发制人,故此怒道:“你们这样虐待我儿,是何居心?”

    梅醒非又挥挥手,叶三娘也扶出一人,只见这女子相当美丽,庄稼打扮,发髻凌乱,一双眼睛却哭得又红又肿,一面行近,一面还抽搐不已,望向严浪羽,似对之十分畏惧,严苍茫心知不妙,犹逞强问道:“这又是干什么?”

    叶三娘拍拍那姑娘肩膀,向严苍茫冷笑道:“问你的宝只儿子去呀!”

    严苍茫忽然踏前一步,只一步,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他已越过丈外,到了严浪羽身前,一巴括了过去,“啪”地一声,严浪羽白暂的脸颊上现出了五条红影,严浪羽骇道:“爹你……”似不相信严苍茫竟会括他。

    严苍茫怒叱道:“畜牲!你干出什么事情来了!”一把向严浪羽肩头抓去,似要逼他说话,桑书云劝道:“严兄有话好说。”

    突然之间,严苍茫一反手,“啦!”地击中一名黄衫汉,那黄衫汉一呆,撞跌而出,把另一名黄衣人也撞跌地上,两人摔到地上,都口喷鲜血,眼见都难活命了,只听严苍茫哈哈一笑道:“对了,有话好说,何必制住我儿!”

    严浪羽这才明白他父亲的用意,当下又有了一种狂妄、得意的笑容。

    桑书云变色道:“你这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脸有得色:“哎,桑帮主难道未曾看见,我已教训了这畜牲么?”

    叶三娘厉声道:“良家女子贞操,岂是让奶一巴掌就了事的!”

    严苍茫咭咭怪笑道:“我儿子要玩,天下女子,他那个玩不起,要来这穷巷僻壤,做这些勾当,这其中必有冤曲,我要回去再审……”

    曹极怒极:“这里是长空帮的地盘,有事长空帮作得了主!”

    严苍茫“哈”地一声怪笑道:“我呢?我是劫余岛的人,长空帮管到东海的地盘去么?”

    牧阳春最是年少气盛:“我不管你如何说,总之这女子名节、那两人性命,都要你赔上!”

    梅醒非见严苍茫狂妄自大,也心里有气:“我们好意擒住令公子,还礼待他,就是等严岛主来主持公道,要是严岛主不公道,长空帮可要讨同公道了!”

    梅醒非的话下得极重,严苍茫瑚仍然笑嘻嘻:“公道么?公道也要讲实力的。”

    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,眼见严氏父子这等行为,早已按捺不住,任侠之情陡生,豪气大作,怒道:“你们父子这般无耻,怎当得上武林前辈。这桩事情,可是有人证的,你们如此卑鄙,也不怕天下人之口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几会被人如此骂过,一看又是方歌吟,心中怒极,外表依然笑嘻嘻地:“人证么?怎么她从未说过话?”

    突然一闪,穿过梅醒非,突过牧阳春,一扬袖,大风卷出,震开叶三娘,一杖向那惊骇中的女子“人中穴”击下,边还笑道:“说话呀!”

    这下方歌吟早有防备,“铮”地一声,金虹又现,斩向严苍茫。

    严苍茫心下一凛,猛见金虹乍现,比他想像中要快得多,急忙缩手,心中忖道:“怎么数月不见,这小子出手又高了许多?匆忙间望过去,只见方歌吟人在剑芒之中,眩目看不清楚,意兴飞越,就如当日宋自雪初出江湖一般。严苍茫心里又是一栗。

    严苍茫打量归打量,心里已认定要杀人灭口,上盘丝毫不动,下盘已踹出一脚,踢向那女子,方歌吟怎料得到严苍茫出手如此诡异,发觉时已大迟,眼见那一脚就要正中,可怜那民家女子又如何受得住“四奇之一”严苍茫的一脚!

    便在此时,忽然青影一闪,一抬足,“啪啪”二声,两脚交踢在一起,两人神色不变,唯桑书云已挡在那女子身前。

    严苍茫情知桑书云拦住,杀人已无望,心知乃肇因于方歌吟从中作梗,心里对他恨绝。

    桑书云定定地道:“严兄,你在武林中重若泰斗,若杀手无缚鸡之力者灭口,传出去可不大好听。”

    严苍茫想一想,心里也憾然,仍冷冷地说:“我从不在别人威胁下谈话,你们人多势众,我严苍茫可是不怕的。”心里则是想到,自己纵冲得出去,孩子难免也落在别人手里,投鼠忌器,所以先要对方把局势缓了再说。

    桑书云沉吟了一下,心想严苍茫毕竟是一方宗主,不致言而无信,而且无情公子被擒,对他脸上大不光采,所以点头道:“好。我们到古刹去谈。”

    梅醒非踏前一步,因不放心,想出言相劝,桑书云一摆手道:“我自会晓得。”

    随即向方歌吟笑道:“方少掌门,这事就一道走走,可好?”

    桑书云一直待方歌吟是一方掌门之礼,方歌吟心里感激,又担心桑书云安危,自无不去之理。

    桑书云向严苍茫笑道:“我们一道谈谈,令公子若无聊,方少掌门识博功高,也可以聊聊。”

    要知桑书云亦自恃艺高胆大,不怕严苍茫耍什么花样,何况嵩山已在长空帮控制之下,严苍茫即觉人多众杂,一张脸拉下来,桑书云便准备与他私下作谈,唯严浪羽也定必一道,动起手来,自己吃点亏,但有方歌吟在,则无后顾之忧,何况方歌吟并非长空帮中人,日后江湖流言说自己以众欺寡,他也可作个证明,加上方歌吟是天羽派掌门,名正言顺,应该跟去。

    严苍茫冷哼一声,不置可否,桑书云微微一笑,引身向前行去,表示自己用意磊落,决无歹意。

    方歌吟则跟在严苍茫父子身后,一直冷冷监视。

    这时已是秋末,嵩山降雪,大地一片茫茫。

    桑书云青衫的背门就露在他眼前,只要他陡然出袭,说不定他一掌就可以了结这劲敌的性命,然后再解决掉方歌吟的性命。……

    严苍茫根睛凝视桑书云的背门,慢慢吸了一口气,渐渐把力量运集在右手掌上。正在此时,桑书云条然回身一笑道:“令郎步伐怎地杂乱了起来?”

    严浪羽脸上一红,他是凝注他父亲正要出手,心里大为兴奋,不觉脚步稍乱,却不料桑书云知道。

    严苍茫脸不改色:“桑帮主的耳力,打猎不必带狗去。”

    桑书云一笑,好似没听出他言词中所含讽刺之意,返身继续前行。

    四个人于是在苍茫大地中,皑皑白雪上,踊踊地向嵩山古刹石塔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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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嵩山是为五岳之一,最为萧杀。因其地居中州,古代封称,尊为中岳。

    嵩山峰峦秀拔,西峰名为少室,高十六里,周三十里,相倚相望,其间相距约十七公里。

    少室有闻名天下的少林寺。我国技击中名震武林的少林派,即此发祥,有达摩面壁处,汉三百阙诸胜。

    嵩山岩壑,千态万状,山中颇多古刹,有嵩山古塔,在山之西麓,十五层,北魏时建,为国内现存砖塔中之最古者。

    嵩山古塔属废刹,甚少游人,桑书云等却往该处走去,在大地茫茫风雪中,这几人不知何所行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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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十五层石塔斑剥、古旧,然已在望,方歌吟深吸一口寒气,看那孤寂的石搭,不知建塔的人何在?千百年来,石塔有何观?天地有何变?

    严苍茫渐渐走慢,桑书云马上警觉,郎问:“怎么了?”

    严苍茫忽低咳一声,说:“桑帮主。”

    桑书云微微一笑:“严兄请说。”

    严苍茫沉声道:“帮主带我们来此处,有什么要说,此处无人,可以说了。”

    这几句话,等于把出来到无人处谈判的事,都往桑书云一个人身上推,桑书云亦不以为件,微微一笑:“严兄,实不相瞒,两次约见,皆有要事商议。”

    严苍茫见桑书霎说的严肃,又似并不是冲自己儿子所犯的罪行来的,当下暗喜,也凝肃地道:“却是为了什么?”

    桑书云叹了一口气道:“上次在洛水江中,我正要把话说出,却遇上恨天教的事情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脸色忽变:“血河车的事么?”

    桑书云点了点头,严苍茫向方歌吟瞄了瞄,那:“外人在,方便么?”

    桑书云肃然道:“他是天羽掌门,一方之宗,当然应该参与此事,宋老弟英年早逝,我们要扶植他后人才是,怎可有所遮瞒!”

    这话义正辞严,严苍茫冷哼一声,又急于知道桑书云的讯息,于是道:“也罢。

    桑兄可探出了什么消息有关血河车的?

    严苍茫急欲得知血河车的事,所以把桑书云唤作“兄”,桑书云心里晓得,也不揭破:“我也没有血河车的下落!”

    严苍茫一听,好生失望,“哦”了一声,双肩垂了下来,桑书云接道:“不过据我探知,血河车上的人,已经不是“武林狐子”任狂。”

    严苍茫一听,兴趣又来,双肩又再耸起,方歌吟听得血河车上的人,知道跟自己父仇有关,也凝神倾听,桑书云见方歌吟如此专注,心忖这少年虽忠厚真诚,但也难免对血河车有野心,当下微笑道:“近日在河北一带,我帮白旗堂主辛深巷的部下,曾与一批武林高手截得血河车,后来无一人能活,辛深巷赶去时,还有一位子弟身受重伤,说出血河车上有两人,绝对不是任狂,就死了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“哼”了一声道:“要是任狂,出手那有人还说得出话来!只不过车上的人是谁……”

    “这我也不知道,”桑书云道:“血河车上却不是任狂,那么又是谁?任狂去了那里?血河车上的武功,这两人得了没有?这些疑团,都没办法得到解释,而最近武林中又有两大怪事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道:“什么怪事?”

    桑书云道:“武林中出现了一批极其厉害,神出鬼没的杀手,自从血河派大弑杀戮各门各派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背负双手,在漫苯风雪中悠然长叹:“辟如嵩山这一脉,就尽丧于“血踪万里”卫悲同手之后,衡山、括苍,也先后遭灭派之祸……但血河派被灭后,武林中一时相安无事,直至最近,腔恫、黄山、恒山又告遭殃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凝声道:“这我也有听说过。近日我劫余岛人,也受到狙击……”忽想劫余岛子弟被杀,乃属家丑,当下也止住不说了。

    桑书云叹道:“不瞒严兄,我长空帮中人,最近也遭到神秘的折损……最可怕的是,敌人无影无踪,无迹可导……而就在三天前,天目一脉,又告全歼。”

    严苍茫神色一变,失声道:“连天目也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点点头道:“天目山一脉自“淫神”顾同林死后,“铁臂人”门大伦左丧门棒、右判官笔,饮誉江湖,绝非点苍先人可比拟……可是他也遭了毒手,杀人者扎手,可见一斑。”

    严苍茫沉默良久,“嘘”了一声,怪笑道:“多谢桑帮主提醒,只不过劫余岛,并非三脚猫之徒,对方要来毁,那是自寻死路。”

    桑书云抚须笑道:“严兄子弟武助高强,这点当无问题,只是还有第二件大事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冷笑道:“不知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……”

    话未说完,桑书云郎截道:““幽冥血奴”又现江湖。”

    严苍茫见桑书云又道,本想以内力继续说话,把他声音压下去的,猛听“幽冥血奴”三个字,一时脸白如雪,半声作不得响。

    这是方歌吟首次见严苍茫吓住。而桑书云也脸有忧色,继续道:“而且据我探得,“幽冥血奴”就是萧萧天!”

    “萧萧天!”严苍茫白发飞扬,袍袖卷起,厉声道:““幽冥血奴”萧萧天!”

    “是。”桑书云脸色十分忧伤:“三十年前,萧萧天这人本是白道中名侠,但他父亲萧易人因受大侠萧秋水之挫败,给予无穷的仇恨心理,以及残酷的训练,使他人心大变,下手狠辣,事事疑毒,最后加入血河派,简直杀人不眨眼,虽曾败于萧秋水之手,都念在亲情,并未杀之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喃喃地道:““幽冥血奴”……他……他不是……已被雪峰、天象、大风三人打落笔架峰……而且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叹道:“而且雪峰神尼还把他一剑穿胸,大风、天象各全力劈中其一掌……可是,他们下得崖来,萧萧天的尸首却不见了……”

    严苍茫用舌头舔了舔口唇,道:“那末他还活了?”

    桑书云不答,仰望风雪:“有人见过他,不过已经死了……”桑书云的语音中竟有说不出的悲伤,“……为了探知“幽冥血奴”是不是萧萧天这个消息……”

    桑书云笑容有说不出的悲涩:“……我们已经牺牲掉不少好手了……”

    在战场中,一场战役,一个军情,甚至一点线索,都要花出牺牲和代价,而且有时是极大极惨痛的牺牲和代价。

    一将功成万骨枯。

    这点桑书云当然晓得,可惜他不能不悲励。

    三十五年前,他的第一匹神风骏马被人暗器误杀时,他泪湿长衫;三十五年后的今天,他确能做到喜怒不动于色,但仍戚戚于心的。

    三十年前……风雪也有那么大的,那时候,“长空帮”,还只是一个构想……那时候……宋自选还是一个初出道的校韩头……

    而今他的弟子方歌吟都那么大了!

    严苍茫已恢复了镇定,道:“你告诉我这事,有什么意思?”

    桑书云郎道:“血河车复现江湖,与“幽冥血奴”萧萧天复出武林,其间是不是有些关系?”

    严苍茫默然,眼睛却瞪得老大。四野一片苍茫,黑夜与寒雪,相映得一片苍落。

    远处几株枯树,枯树几枝枯极,

    人生如树。

    曾蓬勃过的、青绿过的,有一天会被严冬雪封死。

    然而只要未被冻死,仍有复苏的一天。

    像萧萧天这等凶残的人,是复苏,还是死而复生?

    大地的寒寂里,软雪无声地飘飞,而白雪的地平线外,黑漆一片,隐隐有些回声,似是呻吟,又似是呼啸?

    方歌吟只觉毛骨悚然,没有再细想下去。

    那石塔已越来越近,在大雪封镇下,更加古意苍宏,像一个寂落的巨人,已那大地无声中站了很久,站立了很久很久了。

    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※

    四人到了石塔前,严苍茫和桑书云不约而同,仰首望了望塔顶,塔高十五层,直耸入黑漆漆的天穹,苍山无声。

    寂。

    严苍茫又低咳一声,打破了沉默,“桑帮主这次约我来,就为告诉我这个?”

    桑书云微笑摇首,淡淡地把眼神投向严苍茫:“严兄。”

    严苍茫也感觉到桑书云必有要事要说:“什么事?请说。”

    桑书云轻呼了一口气,道:“今天我约严兄来,为的是武林福利。”

    严苍茫“嘿,嘿”皮笑肉不笑地道;“却不知桑兄谈的是什么武林福利?有没有在下的福利?或是劫余岛的福利?”

    桑书云淡淡一笑,也不与之计较唇舌之辩,“现下江湖动荡不安,武林危机四伏,依我看,严兄才智武功,俱是领导人才,何不尽全力,以挽狂澜于既倒?”

    严苍茫想了一会,打哈哈道:“桑兄禅机,我听不懂,桑帮主直说好了。”

    桑书云正色道:“好,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!”桑书云脸色严正,一字一句地道:“我要你派出劫余岛所有实力,与长空帮的兵力合并,一齐全力与奸党周旋到底,似当年齐心合力歼血河派一般,摒息此乱。”

    严苍茫本来一直打哈哈,听到后来,忽然静了,笑容仍僵在脸上。这时方歌吟、严浪羽皆屏息以待,雪花无声,漫天飘落。     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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